這位閣臣給他的印象,似乎是不茍言笑,威嚴肅重,哪怕是上次辭爵表,似乎也沒有讓這位閣臣對他高看一眼的樣子。
現(xiàn)在似在釋放善意,卻不知何故。
賈珩卻不知,李瓚只是面如平湖,而心如驚雷,對他早已暗中觀察,否則也不會在見到其子李懿手拿之書上題著賈珩印鑒時,就迫不及待,展開而視。
在通權變的此公眼中,如果只是如兩漢那等孝廉賢德之才,而于國政方略無用,那么也只是稍稍側目。
崇平帝道:“戴權,將這軍報給楊閣老他們傳閱?!?/p>
戴權領命一聲,接過軍報,遞給一應閣臣。
楊國昌年歲大了,目力漸衰,拿著軍報,湊近了瞧,一旁的戴權見狀,連忙沖一旁內監(jiān)使了個眼色,燭臺遞將過來,給照著明。
楊國昌看完,目光在繳獲上盤桓了下,皺紋密布的臉上微微一動,遞給一旁的韓癀。
韓癀也是看過,瞳孔就是一縮,哪怕路上已聽內監(jiān)簡單敘說結果,但看著軍報詳細的文字,那種定計籌謀,運籌帷幄的感覺,也是撲面而來。
之后,李瓚閱罷軍報,手捻頜下胡須,眸中光芒流轉。
“斷匪巢,分敵兵,入深山,拿云光……得岳武穆用兵之妙,存乎一心之三昧?!?/p>
身為兵部尚書,自然能看出比其他幾位閣老不同的東西。
“此子通兵略,擅軍機……假以時日,將帥之英。”李瓚放下軍報,瞥了一眼賈珩,思忖著。
崇平帝將幾位大學士不一而足的神色收入眼底,心頭也有幾分欣然,道:“云光勾結賊寇,與寇往來書信,及麾下心腹牙將陳、蔣二人以及賊寇供詞,錦衣衛(wèi)已送來,經(jīng)過其府衙的佐吏作證,書信確為云光筆跡,而陳蔣二人也有證詞,云光一案,交由刑部推鞠、斷讞,此事先不議,方才賈卿說,從賊之中,有一舉子,另有可憫之情,諸卿先聽聽。”
一眾閣臣聞言,就是齊刷刷將目光投向賈珩。
賈珩整理了下思緒,開口就是就將范儀是如何被青皮無賴毆殘之事說了。
而后憤然道:“科舉為國家掄才大典,然應考舉子卻被五城兵馬司小吏指使青皮無賴毆殘,范儀屢次報官而怨不得伸,哀求之京兆,禮部、五城兵馬司而無人主持公道,諸位閣老,珩少不更事,性本愚直,雖為武勛之后,然常慕圣賢教化,思以科舉入仕,如今卻為這等皂吏勾結青皮,毆殘圣賢子弟,子曰,是可忍、孰不可忍,珩憤懣之心,幾欲執(zhí)劍斬盡彼輩!”
少年清朗的話語在殿中響起,擲地有聲,字字如刀,讓一眾閣臣心頭凜然。
事情……鬧大了。
一位武勛之后,慕圣賢教化,心心念念要以科舉入仕,結果應考舉子卻被皂吏、青皮毆殘,舉子申訴無門……這廟堂袞袞諸公,臉還能往哪兒放?
傳至士林,可以預見,士林必將沸騰,我等辛辛苦苦讀書,考中舉人功名,然至應考,京師首善之地,腿都被打殘,這簡直是令人發(fā)指,人神共憤!
有些事情,真就是不上秤四兩,一旦上了秤,千斤真的打不住!
而賀均誠聽完,面色蒼白一片,后背冷汗已經(jīng)滲透里衣。
竟有此事?
他為何不知?
不,他為閣臣,平時主持部務的是二位禮部侍郎,而他忙于內閣政務,原就不知。
官僚必備技能——甩鍋。
就在一眾閣臣將質問目光投來之前,這位禮部尚書,就是憤然而出道:“禮部竟對此事袖手旁觀,實在駭人聽聞,老臣久在內閣,竟不知此事,有失察之責,還請圣上降罪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