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之所以給予探春高度評價,不僅僅是對探春明媚大氣的欣賞,也有讓探春在家中處境改善一些之故。
探春為庶出,雖跟著王夫人長大,但也未必快意自在。
加之,探春對他的態(tài)度,現(xiàn)在已愈發(fā)有“小迷妹”的傾向,勢必要引起王夫人的不喜和敲打,如果他給予相應的看顧態(tài)度,王夫人再是不喜,也不敢冒頭兒。
“起碼王子騰回來之前,王夫人都要夾著尾巴做人,她再是對我有怨憤,她也不敢與我沖突,因為擔心折了體面?!?/p>
說來說去,這都是賈珩先前與賈赦、邢夫人斗爭出來的赫赫威名。
賈珩為一介白身之時,尚在榮慶堂和祠堂中罵過賈赦不肖子孫,罵過邢夫人賤人,縱觀賈府上下,每每思慮,誰不懼之?
王夫人這等自持出身的貴婦,要維持太太的體面,自是顧慮重重,根本沒有直接和賈珩沖突的勇氣。
說話間,探春和鴛鴦攙扶起賈母,向著里間暖閣而去。
賈母的榮慶堂以十二塊屏風隔斷著空間,而后間的暖閣,恰恰是賈母午睡休憩之所,燭火燈籠燃著,明亮如晝。
鴛鴦攙扶著賈母在太師椅上落座,隔著一方小幾。
探春輕笑著看向賈珩,就準備提起茶壺去斟茶,卻被賈珩提起茶壺,輕聲說道:“三妹妹,我來罷。”
“嗯,珩哥哥。”探春聞言,眉眼低垂,收回了手,卻是方才有意無意地觸碰到指尖。
賈母那邊兒也在鋪好的坐墊上落座,嘆了一口氣,道:“珩哥兒,那件事兒,你不去到處打聽是對的,本來也該和你說說的,這段時間,家里的事亂糟糟的,倒是忘了。”
賈珩已成為賈族族長,但因為出身旁支之故,對寧榮二府的一些朝堂舊事缺乏了解。
賈珩道:“正要向老太太請教?!?/p>
說話間,將斟好的一杯茶,推至近前。
賈母嘆了一口氣,面上現(xiàn)出回憶之色,說道:“那是隆治二十七年,當時的圣上御駕親征,不意在北邊兒吃了敗仗,二十多萬人馬啊,都折在北邊兒……神京城內(nèi)幾乎家家?guī)?、戶戶支幡?!?/p>
想起往事,賈母蒼老面容上也有幾分驚懼,身后的鴛鴦,就是輕輕撫著賈母的后背。
賈珩面色靜默,聽著賈母道出細情。
賈母道:“京中沒多久,就廢黜了太子,東府的敬哥兒,原來早早中了進士,為太子右中允,也吃了掛落兒,當時國本之爭鬧得滿城風雨,不少科道言官被貶出京城,我們家那段時間也不順遂,隆治三十五年,太上皇也不知怎么的,又重立了太子,再就是隆治三十九年,宮里突然傳來了太上皇病重的消息……”
言及此處,賈珩手中端起的茶盅,就是一頓,暗道,想來這就是當今天子登基的緣故了。
賈母面上還有幾分驚惶,說道:“當時,也不知怎么著了,神京城中喊殺聲四起,兵荒馬亂的,那時候老國公也過世有五六年了,我們家對朝局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兒,再不久,就是今上繼了位,神京城中說,趙王和太子謀反弒君,但過了不久,又聽說,趙王爺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,太子在崇平元年,又改封為義忠親王。”
賈珩道:“原來如此。”
賈珩想了想,問道:“忠順親王和我賈家,是不是之前有些齟齬?”
賈母嘆了一口氣,說道:“國公爺還有你祖上的代化公,與這位老王爺是有一些過節(jié)?!?/p>
說著,就將往事道來。
榮寧二府的代化和代善兩堂兄弟,這等將門子弟與忠順王爺這等天潢貴胄,自是起于意氣之爭,再之后爭執(zhí),就成了利益之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