戶部肯定不會認領,這就落在了漕運總督衙門頭上,而杜季同作為堂官,自是責無旁貸。
崇平帝聞聽,面色微頓,目光審視著梁元,半晌無語。
以這位天子的心智,隱隱察覺到這其中的名堂。
因為杜季同為漕運總督,直接就可以上疏,由通政司轉(zhuǎn)遞,由戶部代陳,當然也不是不行。
被上首的崇平帝目光注視著,梁元心頭微懼,但面上不動聲色。
這就是梁元背后指點的內(nèi)閣首輔楊國昌的高明之處,并沒有直接提及賈珩,而是以漕糧北運一事為切入點。
目的也沒有別的,不僅僅是敲打賈珩,給賈珩添堵,還有一個更深的用意——排雷。
果然就有禮科給事中胡翼,上前朗聲說道:“圣上,自今夏以來,朝廷轉(zhuǎn)運邊事的糧秣糜費甚巨,據(jù)臣所知,京中諸倉皆已見底,如是耽誤了秋糧入倉,只怕京中糧價飛漲,人心惶惶,還請圣上明鑒?!?/p>
“朕記得,漕運衙門麾下有漕糧衛(wèi)為之驅(qū)馳、奔走,杜季同遞交戶部的札子呢?”崇平帝面色淡漠,聲音平靜說道。
梁元道:“圣上,札子臣已帶來,漕運衙門的漕糧衛(wèi)時過境遷,大多不堪漕運輸粟之苦,逃亡者眾,自崇平二年就已亂象叢生?!?/p>
這自是鋪墊甩鍋,從那時候就開始,而且還是今上繼位以來。
漕運總督杜季同也不過履新四年,縱要追究責任也不好下手,因為這是歷史遺留問題。
這邊廂,戴權(quán)下來,接過梁元手中札子。
崇平帝從戴權(quán)手里接過,垂眸讀著,然而閱覽罷,臉色逐漸鐵青,冷笑一聲,說道:“杜季同說漕糧衛(wèi)只有七萬多人,大小船只也僅僅剩八千余艘,且都是破舊不堪,原四成轉(zhuǎn)運之任都是由齊王接洽,托三河商會轉(zhuǎn)運,僅此一項,可為朝廷省銀六十八萬兩,諸卿,朕是不是還要賞賜他?”
這杜季同是那孽子觀政之后才領著漕運總督,說不得彼等早已沆瀣一氣,上下勾結(jié)。
眾人聽這語氣不對,群臣竟無一人敢應對。
漕運總督品級定為正二品,堪比一部尚書,這等朝廷大員牽涉得方方面面眾多。
沉默許久,內(nèi)閣首輔楊國昌出班奏道:“圣上,老臣記得五年前,漕運不暢,南糧屢屢失期,京師每至冬至,常有匱糧、少炭之憂,幸圣上當初慧眼識才,欽點了這杜季同,杜季同自督漕運以來,京師已五年不曾有匱糧之事生?!?/p>
楊國昌自不會說,當時是他舉薦其人,崇平帝允之。
崇平帝皺眉說道:“可這五年恰恰是東城所謂三河幫高歌猛進,肆虐愈烈的五年,杜季同真的不知?”
楊國昌沉吟了下,說道:“漕糧衛(wèi)已廢弛許久,杜季同去漕糧衛(wèi)時,只有兩萬余人,五年整頓下來,堪稱苦心經(jīng)營,況三河幫盤踞東城,明面以商賈身份行事,也不易甄別。”
一旁的內(nèi)閣次輔,吏部尚書韓癀面色微頓,心頭就有哂然。
這是提前讓齊黨干將和三河幫切割了,真是好手段。
楊國昌位列首輔,自然不是泛泛之輩,對戶部錢糧如數(shù)家珍,手下也非盡是庸碌之輩。
如杜季同就是其人手下一員干將,與三河幫有所勾連,自是要傾全力以保。
可以說陳漢比之賈珩前世的明末,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,因立國百年,雖武勛耽迷享樂,但也因為武勛勢力龐大,導致文官集團不能一家獨大,為了和武勛爭奪權(quán)力,必然會涌現(xiàn)出一些士林菁英,有才之士。
黨爭歸黨爭,齊楚浙黨,也不乏通達事務之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