賈赦愣怔了下,眼眸低垂,撩開前袍,就在榮禧堂,當初兩任榮國公會客宴飲之地,跪將下來,頭顱緊緊垂下。
“臣,賈赦,接旨?!?/p>
賈政也在一旁,跪將下來。
因是問罪圣旨,內監(jiān)中官自也不會允其再尋蒲團,恭聽圣旨。
彼時,外間春雨朦朧,天色陰沉,似下得愈發(fā)緊了,雨打屋檐與石階的聲音,滴滴答答,落在賈赦與賈政耳畔,時間都恍若漫長了許多。
戴權道:“圣上口諭,賈赦身為一等神威將軍,深辜朕望,現著內緝事廠拿捕、訊問,細察其惡,以正國法綱紀,欽此?!?/p>
因為事涉機密以及牽連平安節(jié)度使崔嶺這等戍守大將,崇平帝就沒有在口諭中細數賈赦之罪,而是先交付廠衛(wèi)訊問,集合供詞、證據,再行處置。
賈赦手足冰涼,聽著口諭所言,只覺字字猶如千鈞,壓得喘不過氣,拜著,聲音艱澀道:“臣,謹遵圣諭?!?/p>
戴權尖銳、陰柔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有幾分詭譎,環(huán)顧左右,道:“來人,拿下?!?/p>
頓時,從外間進來四個番仆役,就按住賈赦,許是不虞賈赦逃脫,倒并未上以大枷、鎖鏈,只是牢牢羈束著胳膊。
賈赦面色蒼白,如喪考妣,嘴巴無意識翕動,但卻一個字都發(fā)不出,口中自不會說出,“縛太緊”之類的言語。
“賈恩侯,你向草原走私的案子發(fā)了!咱家奉皇命訊問于你,等下先到廠衛(wèi)衙門,交代細情,認罪悔罪,爭取圣上恩典,你可明白?”戴權細長的眸子,打量著賈赦,補充道:“看在賈子鈺的面上,刑具就不上了?!?/p>
聞聽賈珩之表字,賈赦激靈靈一個冷顫,好似大夢初醒,向著一旁的賈政,急聲說道:“二弟,快讓子鈺求求圣上,我只是一時糊涂,走私胡虜在邊鎮(zhèn)非我一人?!?/p>
賈政看著已是六神無主、慌不擇言的賈赦,暗暗嘆了一口氣,一時間,卻什么話都說不出口。
然而這時,戴權又轉眸問道:“貴府賈璉也在涉案當中,應一并帶走,其人現在何處?”
此言一出,賈政卻是一愣,驚疑不定道:“璉兒如何也在涉案當中?”
“神威將軍向邊境走私,具體經辦之人就是賈璉,需得一應拿捕到案,方能水落石出。”戴權道。
在前來時,戴權已閱覽過北鎮(zhèn)撫使遞交的卷宗,對案情經過已是了然于胸。
這時,外間打探消息的婆子,聞聽也要拿賈璉,嚇得幾乎打了一個激靈,向著榮慶堂一路小跑而去。
榮慶堂中,幾是一片愁云慘淡。
賈母坐在羅漢床上,唉聲嘆氣,面色愁悶。
一旁圍攏著李紈、鳳姐、薛姨媽、王夫人、元春等人,正自出言勸慰著。
寶釵與黛玉、探春、湘云幾個,目光偶爾相接,都是輕輕搖頭。
鳳姐臉色也不大好看,道:“老祖宗,要不等珩兄弟回來,看能否向宮里求個恩典?”
其實,對自家公公的身陷囹圄,倒也不知是何緣故,心頭似乎并沒有……那般急切。
賈母恍若受了提醒,連忙看向一旁侍奉的林之孝道:“快去打發(fā)人看看,珩哥兒下朝了沒有?”
這一會兒,元春、探春也看向林之孝,或者說都在等候著那個在外為官的少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