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夫人看了元春一眼,心頭暗嘆,人家正好用你幫著忙,反正等你出閣后,鋪子的利銀,你也帶不走一分一厘。
但知道說這些,已經(jīng)被那位珩大爺灌了迷魂湯的自家大女兒,也聽不進只言片語,只是徒傷了母女感情。
賈母嘆了一口氣,心頭也有些煩躁,又道:“大丫頭,你帶著你娘先下去歇著罷?!?/p>
經(jīng)過這番多的事情,她也漸漸有些乏了。
反正她也沒有幾年好日子了,唯有放不下寶玉,等寶玉再等二年,先定了和玉兒的親事,那時有她姑爺和珩哥兒以后照顧著,唉……
不提榮慶堂中,賈母心灰意冷,卻說賈珩返回寧國府,在書房拿起一摞卷宗,轉(zhuǎn)頭去惜春所在的院落尋妙玉。
妙玉所居的廂房中,因外間天氣陰沉沉的,屋內(nèi)光線略有幾分昏暗,高幾上點著燭火,橘黃色的火光,柔和如水,浸染了青紗蚊帳的床榻。
妙玉今日的氣色好了一些,一身淺蘭色僧衣,端坐在床榻上,手中翻著書,從藍色封皮上依稀可見“三國”字樣。
妙玉將盈盈如水目光從話本中抬起,靜美峭麗的眉眼間,氤氳繚繞著幽郁之氣,望著軒窗思忖著。
凡話本,她以之多為窮酸書生“誨淫、誨盜”之作,甚至還不如一些鬼怪志異,曲折離奇,清譎有趣,故而從名字看,以前就沒怎么翻閱,不想今日心有所感,草草翻了翻,覺得寫的……還不錯。
“一壺濁酒喜相逢,古今多少事,盡付笑談中?!泵钣褓p玩著這兩句詞,晶澈明眸閃了閃,現(xiàn)出思索之色。
這話,看破世情,曠達豪邁,幾與那“縱有千年鐵門檻,終須一個土饅頭”,并無二致,但卻更有意象雄渾,志氣昂揚之意。
許這就是他所言的平生之志,青史留名,功業(yè)不朽。
“大丈夫豈可郁郁久居人下?”妙玉不知為何,忽然想起話本中呂奉先的一句話,就是輕笑了下,頓時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頰,恍若梨蕊降雪,妍美無端。
以少女之心智,自是預料到呂布的一些命運軌跡。
“什么時辰了?”妙玉收起一些瑣碎的心緒,忽而問道。
丫頭素素正自坐在門口,做著針線,聞言轉(zhuǎn)過頭,脆生生道:“姑娘,快晌午了,等會兒后廚送來齋飯還有湯藥。”
妙玉“嗯”了一聲,蹙了蹙秀眉,也不再說什么,垂眸就著燈火,繼續(xù)觀瞧著話本。
其實,她不是想問這個。
午時了……那人許是晚上才來罷。
然而,有人就是不經(jīng)念叨,正在思量間,忽地屏風外的嬤嬤喚了一聲“珩大爺”,不多時,隨著熟悉的腳步聲臨近,一道頎長的身形倒影現(xiàn)出。
妙玉玉容微頓,貝齒咬了咬櫻唇,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態(tài),著急忙慌地掀開被子一角,將三國話本藏起來。
說話的工夫,賈珩舉步進得里廂房間,看著坐在床上的妙玉,打量了一眼那張清絕、冷峭的臉蛋兒,問道:“師太,今天可好些了?”
妙玉秀眉之下,明眸熠熠而輝地看向賈珩,聲音清冷道:“承蒙珩大爺關(guān)心,今日已好多了?!?/p>
“看著氣色是好了一些?!辟Z珩輕輕說著,手中拿著卷宗,尋了個繡墩,坐在妙玉床前,這無疑讓妙玉明眸顫了顫,不過倒也沒說什么。
賈珩將裝入牛皮包中卷宗遞了過去,道:“這是你父親一案的卷宗、證據(jù)。”
妙玉聞言,心頭一驚,目光倏落在卷宗上,一下子抽不離了一般。
她當年在寺中,也只是驚聞家中噩耗,并不知父親具體犯了什么過錯,以致朝廷問罪,牽連家眷。
賈珩沉默片刻,聲音低沉幾分,說道:“案子頗有蹊蹺,甚至可以說,斷定為冤案也并不為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