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黛玉,感覺是寶玉的愛屋及烏,或者說寶玉的感受才是賈母第一注重的,不用舉例,原著俯拾皆是。
而這種情感解剖,在具備“維德式極端理智”的冷峻、犀利之美的同時,往往有著血淋淋的殘酷。
鴛鴦點了點頭,目光失神,怔怔看向那少年,一時間,鼻頭發(fā)酸,只覺甜蜜、感動又有些不真實。
這般一個好的人,怎么就讓她遇上了呢?
賈珩輕輕刮了刮鴛鴦的高鼻梁,在少女嗔視的目光中,輕輕湊近臉頰。
兩個人親昵了好一會兒,賈珩自是得了機會去堆著雪人。
對于暖冬無雪的擔憂明顯有些多余,盡管去年沒有大寒大雪,但因為小冰河氣候的影響,雹子倒也不小。
“晌午了,你也躺著歇會兒,我也該走了?!辟Z珩對已是羞得一張鴨蛋臉面臉頰,酡紅如桃蕊,酥軟倒在自家懷里的鴛鴦附耳說道。
鴛鴦聞言,睜開水潤瑩光的眼眸,秀眉之下,目光定定地看向少年,心底生出絲絲縷縷的甜蜜,而目光深處見著幾絲不可覺察的依戀,輕聲說道:“珩大爺去吧?!?/p>
兩人之間別后匆匆,如是一同陪他南下,或許能夠多一些相處時間吧?
待將賈珩送出廂房,鴛鴦剛在炕上坐定,整理好衣襟,輕輕撫著在身前油光明亮的辮子,略有幾個小雀斑的鴨蛋臉面上,見著幾分出神。
就在這時,襲人從外間挑動珠簾進來,少女肌膚瑩潤的玫紅臉蛋兒上笑意流波,問道:“珩大爺走了?”
鴛鴦回轉神思,道:“已經走了,你先坐著,我收拾收拾東西?!?/p>
說著來到幾案上,收拾著瓜皮。
襲人在一旁的炕幾上落座下來,看著忙碌不停的鴛鴦,感慨說道:“姐姐真是個有福氣的。”
說著,目光不由失神,當初她與鴛鴦姐姐都在老太太屋里,后來她想方設法去了寶二爺房里,本以為是個好去處,不想歷經種種,反而成了孤魂野鬼一樣,兩頭不靠。
大姑娘一心想著當出家尼姑,寶二爺那邊兒,好馬不吃回頭草,不好再回去了。
“天下的事兒,未必都遂心如意的,倒也不能樂過頭了去?!兵x鴦收拾干凈桌上的東西,隨口說著,似是很矜持,但彎彎細眉下的明眸卻見著欣喜流溢。
襲人聽著鴛鴦的話,嬌媚如桃蕊的笑容凝了凝,分明被這番“凡爾賽”的言論,說的心思復雜莫名,近前,笑著捉怪說道:“姐姐這話說的也太招人恨了一些,讓我們這些無依無靠的可怎么活?”
鴛鴦笑了一陣,拉過襲人的手,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,輕笑說道:“剛才我和他提起你的事兒,他說和璉二奶奶說說,讓你去照顧林姑娘,等三二年后,再許你一個好歸宿?!?/p>
襲人聞言,先是一喜,旋即,精明眉眼中現(xiàn)出思索,喃喃說道:“照顧林姑娘?”
鴛鴦低聲道:“大爺要出一趟遠門,林姑娘可能也要去,許是見著上次你隨著云姑娘和三姑娘出去,是個體貼得用的,就讓你照顧林姑娘,對了,你和大姑娘都去了哪兒玩著?”
這些話賈珩自是沒有說,但鴛鴦作為賈母的小秘書,情商甚高,這等慰貼的話,親近而自然,而且還借機套著襲人的話,打探著情郎在外的情形,或者說對隨賈珩一同南下的某種憧憬。
“那我去伺候林姑娘也好。”襲人心頭暗松了一口氣,少頃,暫且壓下對那“好歸宿”的糾結,笑意盈盈地回著鴛鴦的話,道:“姐姐說上次呀,去了洛陽,開封,云姑娘貪玩,鬧著大爺去了不少地方游玩,什么老君山,白馬寺,還有什么石窟,開封那邊兒也有不少名勝,珩大爺都陪著云姑娘還有三姑娘去了,我倒也跟著瞧了不少景,對了,還有公主、郡主兩個,就是上次咱們府上來過的兩位貴人,姐姐也是見過的吧?”
先前也算是見過了大世面,公主、郡主都見到了。
可以說,正因如此,少女心底隱隱藏著一股不甘,憑什么同樣都是老太太屋里出來的,鴛鴦姐姐就能成為賈族族長的姨娘,而自己只能在將來隨意配了小子。
這就是為什么長期游走在權貴身旁的掮客,總以為自己成了圈子的一員,或是某些外圍,自詡見識了猛虎,再也看不上鬣狗。
但這些人忘了,猛虎只吃新鮮的生食,唯有鬣狗才是不嫌蛆蠅橫生的食腐動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