批驗所內的文牘都被付之一炬,朝廷的申斥卻遲遲不見下來,托人向宮里的娘娘打探消息,仍是杳無音訊,也不知在醞釀著什么雷霆,大不了,辭了這鹽運使之職,學陶朱公范蠡,擁美泛舟江河。
黃誠面色凝重,點了點頭道:“那先行走一步,再看一步了?!?/p>
道理很簡單,賈珩再是威名在外,總不能人剛一來,拋棄萬貫家財、揮金如土的生活,或者派遣死士刺殺來人,或者圍攻鹽院衙門,亡命天涯。
旋即,又說道:“后天,齊閣老就從金陵趕來,勢必提及重復開中法一事,晉商插手進來就不好了,彼等于邊糧就地軍屯,更為便利,也可解邊軍運糧之厄。”
現(xiàn)在鹽稅收不上來,再加上歷年邊軍糧秣采買所費國帑不知凡凡,執(zhí)掌戶部,曾因邊軍糧秣轉運而費盡心機的齊昆,轉而又打起了復開中法的主意。
這樣鹽引換糧,兩難自解。
劉盛藻道:“此法自行以來,漸成惡政,勛貴多持鹽引占窩,倒賣于商賈,以牟取暴利,還不如解送稅銀至鹽院,捐輸報效,來得實在?!?/p>
黃誠道:“我們也是這個意思?!?/p>
劉盛藻擺了擺手,道:“不聽了,打道回府?!?/p>
說話間,也不顧黃誠起身相送,起得身來,在一眾員僚下屬的簇擁下向著外間而去。
劉府就在瘦西湖畔的一座莊園別墅之中,劉盛藻之子劉昌道,一身蜀錦圓領長袍,眼前蒙著一塊兒紅布,在人群中雙手抓住,捉著迷藏,周圍不時傳來女人的嬉笑之聲。
不多一會兒,劉昌道捉住一個姿容艷麗,笑意嫣然女子,笑道:“可讓少爺捉住了不是,今晚你就要陪著本公子?!?/p>
就在這時,一個小廝上氣不接下氣地從外間小跑而來,低聲道:“少爺,打聽清楚了?!?/p>
“怎么說?”聽到熟悉的聲音,劉昌道一下子解開眼前的布條,連忙問道。
小廝低聲道:“公子,是柳家的姑娘,他們家就在銅馬橋胡同。”
原本是前日,劉昌道在揚州大街游玩之時,見得一個抱著小孩兒的女子,荊釵布裙,麗質天成,生的豐潤可人,然后,劉昌道就讓小廝打聽那女子家宅何處。
“但這人已嫁為人婦,說來也巧,就在鹽場為鹽吏。”
“廢話,帶著小孩兒,能沒有嫁為人婦?”劉昌道嘿嘿一笑,道:“再說,本公子就喜歡有人婦,鹽場的鹽吏,倒是巧了?!?/p>
相比劉盛藻一大把年紀喜歡小姑娘,這位年僅二十的劉昌道,只對他人妻子感興趣,在揚州城中欺男霸女,無惡不作。
當然,劉盛藻每每都能為劉昌道擺平,或是威逼、或是利誘,因為沒有苦主狀告,揚州官面上也不會窮追不舍。
這也是先前林如海提及劉家人時,言其跋扈難制的緣由,聽到不少惡跡。
“老爺這幾天說,最近揚州地面不太平,公子還是小心為上?!毙P低聲說道。
劉昌道笑了笑,不以為意道:“能有什么不太平?不就是那位勞什子永寧伯過境的,這弄得子牙在此,諸神退位一樣,當年太上皇南巡時候,也沒見這么個草木皆兵?!?/p>
小廝聞言,情知劉昌道說一不二對的公子哥脾氣,也不敢再多勸,唯恐吃了鞭子。
夜色籠罩,雨幕漸密,街道之上已稀稀落落亮起燈火,偶爾有馬車駛入緊密的雨水中,在青石板路上濺起一道道水痕。
揚州一家掛著黑油漆木匾額的客棧中,一燈如豆,身形高大、雄壯的漢子,立身在軒窗之前,在軒窗垂掛的雨簾中,隔著昏沉晦暗的天色,眺望著鹽院衙門方向的通明燈火。
多鐸眉頭緊皺,臉上見著狠色。
不多時,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,壓低的聲音響起,“主子,已經打聽清楚了,那人就住在鹽院衙門,身邊兒還帶著揚州巡鹽御史林如海的女兒,身邊兒帶了一些錦衣府衛(wèi),數(shù)目不知?!?/p>
這位十王,從來是敢想敢干,行動力爆棚,既然覺得賈珩是個威脅,那就準備尋機會除掉賈珩,甚至不惜一切代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