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冬日時分,爐火熊熊而燃,可見醅泥小爐上放著一銅壺,壺口正自嘟嘟冒著熱氣。
魏王陳然落座在一張?zhí)珟熞紊?,那張年輕、俊朗的面容陰沉如鐵,看向一旁的宋璟,低聲問道:“舅舅,最近的議立梁王弟的風(fēng)向,究竟怎么回事兒?”
顯然魏王陳然,也聽到了最近京中驟然而起的“兄終弟及”聲音。
宋璟點了點頭,目光咄咄而閃,道:“此論起來的邪乎,我也一無所知。”
魏王陳然心頭涌起一股怒火,按捺住心頭的煩悶,說道:“梁王弟呢,現(xiàn)在何處?”
宋璟道:“他最近在刑部,尋常就回到家中,倒也不怎么見他。”
梁王陳煒也早已大婚,妻子是會稽駙馬郭紹年的女兒。
宋璟默然片刻,勸了一句,說道:“殿下,其實此兄終弟及一說,未嘗不是解決王爺現(xiàn)有困境的法子?!?/p>
從宋璟的立場上,此舉對自己的利益,顯然是沒有什么損失的。
魏王陳然面上現(xiàn)出擔(dān)憂之色,柔聲說道:“父皇應(yīng)該是不會同意的,父皇為后世子孫而計,未必可行?!?/p>
宋璟點了點頭,說道:“總要試試,殿下先度過此事再說,將來之事,將來再說不遲?!?/p>
這句話潛臺詞是將來是不是兄終弟及,還不是魏王自己說了算了。
魏王陳然兩道粗眉之下,目中現(xiàn)出一抹無奈之色,說道:“如今也只能暫且如此了?!?/p>
宋璟點了點頭,說道:“不過,殿下,圣上可能會詢問賈子鈺的意見。”
魏王陳然道:“我看子鈺似乎不想?yún)⒑系臉幼?。?/p>
宋璟道:“賈子鈺已經(jīng)位極人臣,是不會趟這渾水的,但圣上信重賈子鈺慣了,多半也是要聽聽賈子鈺的意見的?!?/p>
魏王陳然默然片刻,溫聲道:“這幾天,孤邀請賈子鈺進(jìn)府中做客?!?/p>
宋璟凝眸看向魏王陳然,低聲說道:“王爺此法甚好,不管如何,起碼在外人眼中,賈子鈺是與王爺是親近的?!?/p>
魏王陳然嘆了一口氣,道:“就怕賈子鈺閉門謝客?!?/p>
他這個妹夫,差不多是人精,不好算計著呢。
梁王府,書房之中——
夜色已深,可見一張四四方方的漆木高幾上,紅色蠟燭燭火彤彤,燭火照耀在高幾上的瓷瓶上,可見光影流波,倒映人眸。
梁王陳煒此刻落座在一張梨花木的太師椅上,面容凝重不已,平靜無波,一如玄水。
此刻,下首的梨花木椅子上,坐著一個面容清顴,頜下蓄著幾縷隨風(fēng)飄揚山羊胡的老者,其人灰白胡須之下,目中不時閃過一抹睿智之芒。
此人名為席東光,乃是梁王前往江南迎娶會稽駙馬郭紹年之女時,遇到的一位江湖術(shù)士,其人自稱是麻衣神相之后。
當(dāng)初,席東光在見到梁王的第一眼,就說梁王有君天下之姿。
梁王當(dāng)時心頭大驚不已,已然是先怒后喜,旋即,引席東光至私下廂房相見,經(jīng)過一番交談,于是將席東光引入幕府。
梁王陳煒濃眉之下,目光熠熠而閃,語氣中難掩欣喜之意,說道:“果如先生所說,如今這樣放出去消息,如今京中的水一下子攪渾了?!?/p>
原本的梁王是沒有機(jī)會的,但現(xiàn)在通過一招“皇太弟”的綁定,進(jìn)入了奪嫡的視野,甚至某種程度上化解了魏王陳然膝下無嗣的尷尬,所謂渾水摸魚。
席東光兩道濃眉之下,凝眸看向梁王,手捻頜下胡須,說道:“不這樣攪渾水,王爺如何才能得機(jī)會?”
梁王陳煒點了點頭,說道:“席先生這樣說也是,我這樣也是為了王兄,王兄一直膝下無子,如果父皇因為疑慮,而便宜了楚王這等庶出之藩,反而多為不美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