床頭柜上,新任務簡報的牛皮紙袋被晨露洇出一圈深色水痕。林泰拆開信封時,紙張發(fā)出輕微的脆響,在這死寂的營房里顯得格外突兀。
簡報上用紅筆圈出的敵軍集結點像一滴凝固的血,標注著距離:一百公里。他的目光掃過
“敵后偵察”
四個字,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。
三天休整期里,醫(yī)務室的消毒水味、新兵檔案里年輕面孔的笑容、后山墓碑前野草的沙沙聲,此刻都化作胸腔里一塊沉甸甸的鉛。
“隊長,裝備檢查完畢?!?/p>
張沖的聲音從門口傳來,帶著刻意壓低的沙啞。他身后跟著幾個新面孔,肩章上的列兵軍銜在微光中泛著生澀的金屬光澤。
蔣小魚拄著拐杖挪進來,腿上的繃帶滲出淡淡血跡,卻硬是把急救包往戰(zhàn)術背心里塞得更緊。
林泰沒說話,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地圖。展開的軍用地圖上,紅色箭頭與藍色線條犬牙交錯,一百公里外的山谷被鉛筆重重描了三道
——
那是當年小李和老張犧牲的方向。他的指甲深深掐進地圖邊緣,在
“敵軍集結點”
的字樣上留下月牙形的壓痕。新隊員李陽好奇地探頭,卻被何晨光輕輕拽了一下袖子
——
老隊員們都知道,隊長每次看地圖時,眉心那道豎紋會深得能夾死蚊子。
“這次任務,只帶必要裝備?!?/p>
林泰終于開口,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,“張沖,你的機槍拆成零件,藏進背包夾層?!?/p>
他頓了頓,目光掃過新隊員王虎緊握的步槍,“子彈只帶基數的三分之二,多裝凈水片和壓縮餅干。”
營房里只有裝備碰撞的輕響。林泰將指南針掛在脖子上,玻璃表面映出他眼底未消的血絲。戰(zhàn)術背心的每個口袋都被他反復拍打:地圖在左胸內側,防水火柴在右側夾層,匕首插進靴筒時,刀鞘與金屬扣摩擦出冷光。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后山掛狗牌時,風把十字架上的繩子吹得嘩嘩響,像極了此刻新隊員們緊張的心跳聲。
“隊長,”
新兵李陽突然舉手,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,“一百公里……
要走多久?”
林泰系緊戰(zhàn)術腰帶的動作頓了頓。他想起五年前第一次執(zhí)行敵后任務,也是這樣的凌晨,老隊長拍著他的肩膀說:“小子,記住,每走一公里,就當給身后的人多鋪一寸安全的路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