嚴仕林隔壁住的是一對老夫妻,駝背瞇眼的老漢扶著老妻倚靠在門框上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頭發(fā)斑白的老媼脖子上圍著厚厚的項帕,時不時發(fā)出粗啞的咳嗽聲。
她抬手提了提項帕,遮住口鼻,阻擋因寒冷帶來的咳嗽。
兩人惶恐不安的看著滿院子的差役,嘴巴張了又張,顫著聲音說道:“我和孩她娘是去東都投奔女兒女婿的?!?/p>
馮沖隨意地看了二人一眼,扭頭看向西側,甕聲甕氣的問道:“你們又來是干嘛的?”
西側挨著柴房的屋子住著兩個體型健碩的大漢,剩下的一間則是兩個長相秀氣的年輕人。
兩個大漢先開口回話:“我們兄弟姓周,我行二,這是我親弟,家住長安歸義坊,我們跟著主家出來跑商,因在伊川縣丟了一件貨,主家與人在東都有約,便帶著商隊繼續(xù)趕路,留下我兄弟二人尋找?!?/p>
溫清寧聞言,突然想起長安歸義坊帶著三個兒媳賣菽乳的周阿婆,她記得周阿婆的三個兒子就跟著商隊做護衛(wèi)。
“丟東西?怎么沒聽說?”馮沖拎著刀走到兩人面前,一臉懷疑地問道,“丟了什么?找回來了嗎?”
周二郎點點頭:“就一箱子硯臺,已經找回,就沒去縣廨叨擾。”
“硯臺?讓本官瞧瞧?!瘪T沖說道。
周家兄弟也不推脫,回屋抬出來一個半人高的木箱子放到院子里當場打開。
馮沖看著做成鼉狀的硯臺,嫌棄地咧了咧嘴:“這是啥呀!這玩意兒還有人偷?”說著就要伸手去拿。
“縣尉且慢?!敝苋蛇B忙出聲制止,“這是登州特有的鼉磯硯,是我們主家要運回長安販賣的,價值不菲?!?/p>
馮沖立馬黑臉:“你什么意思!”
周二郎瞪了弟弟一眼,笑著抱拳賠罪,腰彎下去后順勢從腰間扯下一個錢袋塞到馮沖手里,“縣尉莫怪,我這弟弟是個憨傻不會說話的。這硯臺又沉又冰手,別弄傷了縣尉的手才是?!?/p>
馮沖捏了一把錢袋,面上怒意瞬消:“憨傻就別說話,今兒要忙正事,不和你們計較。行了,合上抬回去吧。”
溫清寧將三人一來一往的動作盡數(shù)納入眼中,表情平靜。
馮沖走向旁邊,上上下下打量后問道:“干什么的?”
“小人名叫尤音,這是我?guī)煹苋误?,我們是四處賣藝的,想趁著長安過年開放宵禁的時候多掙些錢?!?/p>
“賣藝?胸口碎大石?”馬沖說完就搖了搖頭,語氣輕蔑,“賣身的吧?”
任笙不滿地看著他,卻敢怒不敢言地咬緊腮幫。
“我們師兄弟是樂人,賣藝不賣身?!庇纫襞阒δ?,提手撥拉自家?guī)煹埽屗グ殉燥埖募一锸舶岢鰜怼?/p>
任笙鼓著臉,不太高興地推出一個帶滾輪的大箱子,然后取出一大張葦席鋪在地上,接著又動作輕柔的鋪上一張茵褥,跟著又放上比茵褥小一些臺子,最后打開箱子從里面小心翼翼地抱出十二枚銅人列于臺上。
溫清寧好奇地湊近,俯身觀察。
十二枚銅人皆是三尺高,各持琴筑笙竽,栩栩欲活。
臺子下伸出數(shù)根銅管,其中一根有吹嘴,另一根內有繩子。
溫清寧忍不住兩眼冒光,驚嘆道:“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‘玙璠之樂’和‘昭華之管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