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信昌做了個請的動作,邀幾人入府,一邊帶路一邊說道:“小兒因尸首不全,暫時停放在冰室。雖然有冰塊鎮(zhèn)著,到底還是生了……生了變化,不要嚇到郡君才好?!?/p>
“無妨,小女見慣了?!睖厍鍖幓氐?。
施信昌聞言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,見她目不斜視,心中稍安,想起發(fā)妻干出的蠢事,又忍不住怒火上涌。
自打施子春死后,魯氏似瘋了一般,先是杖殺了施子春院子里的仆人,跟著又對采掇客棧的人喊打喊殺。
然而那些人都被護在了京兆府,眼看拿那些人沒有辦法,便拿家中婢女出氣,對自己的告誡置若罔聞。
如果是謝景儉或沈鈞行帶人上門驗尸他倒是不怕,出身高門的人都不會把仆從的命當一回事,可偏偏來的是溫輔的女兒。
滿長安誰不知道,溫輔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,上到勛貴下到奴仆,就連牢里的囚犯都命貴的很。
幸好他將冰室建在了外院,否則讓這溫清寧覺察出異常,弄了出去又是一場風波,他怕是也要落得個治家不嚴的罪名。
溫清寧跟在懷安縣公夫妻二人身后,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魯氏,又拿余光暗暗打量四周,注意到院中下人驚恐不安的神色,心中微動。
一行人沿著外院甬道穿過垂花門,沿著回廊走了一段,又穿過一個小門,到了一處景色雅致的小院。
院中鑿池堆山,設(shè)有水榭亭臺,四面環(huán)樹。
“這便是小兒所在?!笔┬挪钢窟煅实?,“小兒生前素愛在此,且此地近水,冬日取冰方便,免得他尸身不堪。”
施信昌剛一說完,便傳來魯氏嗚嗚咽咽的悲泣聲:“我可憐的孩兒,天殺的還不如奪了我的命去?!?/p>
魯氏一邊哭一邊捶打著自己的心窩,發(fā)出母親喪子的哀鳴。
溫清寧朝水榭看去,便見水榭四面懸掛草簾,掀簾入內(nèi),入目便是一片冰白——大塊大塊的冰塊在草簾后壘成冰墻,水榭正中央放著一塊石臺,石臺四周依舊放著大塊的冰塊,石臺中央靜靜地躺著一具無頭男尸。
男尸穿著透背錦裁制的袍服,斷頸上蓋了一片金絲刺繡的佛經(jīng),原本該是頭顱的地方擺著一方玉枕。
透背錦這種布帛極為昂貴,不論是正面還是反面都有精美紋飾,有“其價如金”的說法。
施子春整個袍服都用透背錦裁制,腰間還帶著鑲金玉帶,看得懂行的竽瑟暗暗咋舌,心道:懷安縣公府當真富有。
溫清寧雖不曉得這一身衣服的特別,但觀竽瑟表情也知其不凡。
只是她關(guān)心的卻是另一件事。
“府上曾為施公子凈身?”
縣公夫人魯氏點了點頭:“我兒去的凄慘,我又如何忍心讓他一身血污的躺在這里?!?/p>
她拿帕子擦了擦臉,吸著鼻子說道:“我曾尋人打聽過,你們仵作驗尸也有清理身體這一步?!?/p>
溫清寧語塞,面上閃過一絲無奈,正色道:“我現(xiàn)在要驗尸,縣公與夫人可要回避?”
施信昌轉(zhuǎn)頭看向魯氏,后者看了眼石臺上的施子春,對溫清寧請求道:“我兒怕疼,郡君上手時還請輕些,莫要用刀劃傷了他?!?/p>
說完行了一禮,方才退出冰室。
溫清寧讓竽瑟和其他差役出去,只留下韓君正和李立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