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罷毅然跑上前去,使勁推倒了懸掛嫁衣的木架,露出后面一個上了鎖的立柜。她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摸出鑰匙,捅了五六次都沒能捅進(jìn)去,好不容易打開柜門,里面零落地?cái)[著數(shù)十個矮胖的陶罐,起伏的波浪條紋中,每個陶罐上都寫了名字和年紀(jì),有些連波浪紋都已模糊了,有些卻還光澤如新。
二夫人將提燈放在腳邊,慌里慌張地翻找起來,半晌過去,才發(fā)覺只她一人在找,回頭罵道:“光杵那干什么?還不死過來幫忙!”
后面兩人連忙壯著膽子跑上前,他們不識字,只能幫忙舉燈,把陶罐寫了名字的一面轉(zhuǎn)過來給夫人看。又“咚咚咚”的折騰了好一陣,二夫人終于猛地睜大眼睛:“找到了!”
木柜最下層的角落里,一個赭色的陶罐上赫然寫著幾個字:劉嬋兒,年十六。
“就是這個……”二夫人吞了口唾沫,緊張地抱出陶罐,凝視片刻,忽然把它塞進(jìn)小青年懷里:“你來!把手伸進(jìn)去,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!”
小青年差點(diǎn)沒原地蹦起來,魂飛魄散道:“不不不!二夫人、我不行,真的不行,什么都行、這個真不行!”反手塞給旁邊的胖婢女:“你來!你來!”
那胖婢女活像端了個即將爆炸的炮仗,又不敢拿,又不敢放,脖子往后仰出了三里地,驚恐地尖叫道:“奴婢不敢?。《蛉损埫?,奴婢死也不敢啊!換個人來吧!”
三個人把那陶罐你來我往地推了半天,仍沒爭出個結(jié)果,眼看陶罐快被他們甩飛出去,一只陌生的手忽然插進(jìn)來,穩(wěn)穩(wěn)抓住了陶罐口沿,無奈道:“要不然,我來?”
三人看見身后冷不丁冒出來的人影,異口同聲地放聲尖叫:“你是從哪來的?。?!”
朱英抬手往上一指,幾人隨著她動作仰頭往屋頂看去,才發(fā)現(xiàn)房梁上還坐著另一名青年,悠閑地吊著一條腿,笑瞇瞇地沖他們打了個招呼:“事出非常,不得已做了梁上君子,還請諸位勿怪?!?/p>
三人根本不知道他們是何時進(jìn)來的,又在上面看了多久的戲,徹底傻眼了,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。而朱英已經(jīng)利索地掀開陶罐蓋子,把手從窄口伸了進(jìn)去,隨后似乎感到有些意外,輕輕一挑眉稍。
二夫人瞅見,以為出了岔子,著急地問:“怎么了?”
“沒事,原來它在這兒,叫我們好找?!敝煊⑵届o道。
二夫人舒了口氣,撫著胸口念叨道:“還在就好,還在就好……那是劉嬋兒許配給河神的信物,只要把它燒了,她就自由了,我們也……”
“唔,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么,但應(yīng)該不是這個?!?/p>
朱英面不改色地往外一抽,就在眾目睽睽之下,拔蘿卜似的從那陶罐里拔出了一只……濕淋淋的斷手。
皮包骨的蒼白手指猶在不甘心地掙扎,仿佛很想掙脫,卻被朱英捏得死死的,如同拷了道鐵枷,任它如何扭動抓撓都沒用。
胖婢女“嗬”地倒抽一大口涼氣,翻起眼白,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場面詭異地靜止了,二夫人與小青年雖然人尚未昏倒,但魂魄顯然已經(jīng)不在軀殼內(nèi),只死死地盯著朱英,活像要把眼珠子瞪出來。而朱英渾然未覺,似乎覺得此手奮力反抗的模樣挺有趣,把那倒霉玩意拎起來甩了甩,箍住手指翻個面,當(dāng)螃蟹似的折騰。
“咳咳!”
繼假裝眼睛癢后,宋渡雪又不得不假裝嗓子癢,方才叫朱英想起來天上還掛了個人,收起斷手,面不改色地召出莫問,“咻”地飛上房梁,將宋大公子請了下來。
“所以,那老家伙先前口口聲聲說的指了個婚事,原來是指給了河神當(dāng)祭品?”
宋渡雪風(fēng)度翩翩地踩著劍落地,到布簾后粗略掃了一眼,柜中三十多個陶罐,年紀(jì)最大的二十來歲,最小竟然只有五歲,盡是被投進(jìn)淮河活活淹死的女孩,胸中不由騰起一陣薄怒,皮笑肉不笑地轉(zhuǎn)頭問。
“呵呵……貴村正身為一位厚顏無恥的衣冠禽獸,說話竟還挺詼諧的呢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