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報了,早都報了,沒用?!蹦腥祟j喪地說:“衙門那些人一聽,就說他肯定是欠了別人的錢還不上,自個跑了,可就算要跑,哪能連句話都不留???他們就是嫌麻煩,懶得管。唉,我也沒別的辦法了,只能聽別人說的,來這求求菩薩?!?/p>
“有用嗎?”
男人沉默地?fù)u搖頭,半晌后,壓低聲音對她們說:“光在外面,沒用。外面這些人就只會說幾句安慰話,打發(fā)你過幾天再來,我來了四回了,還是這樣。必須得見到觀主,你看那些從里面出來的人,那才是如了愿啊,只有觀主才有本事讓人如愿,必須見到觀主才行?!?/p>
朱菀心中直呼要砸,同樣是找人,前面這位大叔可比她們倆慘多了,他都見不到觀主,光靠她招搖撞騙怎么可能過關(guān)?
紅門再次毫無預(yù)兆地打開,這回出來的是個蒙著面的年輕女子,一面不停地朝里鞠躬,一面倒退著出來,還不小心撞到了門板上——虛掩的紅門被她撞得大開,從瀟湘的位置看去,正好能瞧見院中央的小亭,四面都籠著白紗,一道梳著女冠的人影在其中若隱若現(xiàn),大約就是觀主了。
仿佛察覺到什么,那道人影微微側(cè)過頭,瀟湘心頭忽地一跳。不知是不是錯覺,那一瞬間,她感覺觀主在看自己。
很快,她無端的預(yù)感就得到了證實,先前那名慈祥的老道姑徑直走來,拇指掐著中指,反手貼在胸前,比了個像是蓮花印卻又不是蓮花印的奇怪手勢,微笑道:“緣主,不必再等了,觀主要見你。”
朱菀驚喜交加,激動地看了瀟湘一眼,拿胳膊肘捅她:走大運了,居然有這種好事!
二人正要往后院去,老道姑卻搶上前一步,抬手?jǐn)r住了朱菀:“這位緣主請留步,觀主只見她一人?!?/p>
朱菀不樂意了:“可我們是一起來的?!?/p>
老道姑置若罔聞,固執(zhí)地重復(fù)了一遍:“觀主只見她一人。”
這就沒辦法了,她們總不能跟一個牙都快掉光的老太太為難。朱菀妥協(xié)地指了指門邊的矮樹:“那你去吧,我就在那等你?!庇志锲鹱焖o賴:“別聊太久啊,我可是會不高興的,而且我會把不高興寫臉上?!?/p>
瀟湘無話可說地白了她一眼。
門邊持棍的道姑拿棍子一捅,紅門應(yīng)聲打開條縫,老道姑恭敬地低下頭,生怕她拒絕似的再次催促:“緣主,這邊請?!?/p>
和前院的人聲鼎沸全然不同,后院青煙繚繞,不管是人還是景,全都靜悄悄的,紅門一關(guān),連風(fēng)都慢了三分。
瀟湘走到亭前行禮:“小女自遠(yuǎn)方來投奔一位故人,卻遍尋不見故人蹤跡,想請觀主幫忙尋人,不知是否可行?”
紗中人影動了動,一道溫柔的女聲傳出:“這是你的愿望嗎?”
“正是?!?/p>
“是嗎?”
瀟湘心想身份雖然是編的,想找人卻是真的,再次肯定道:“是?!?/p>
一只素手從簾縫中伸出來,撩起半邊白紗,慈悲觀的觀主終于露出了真容。那是個長相親切的中年女人,懷抱著一柄木如意,乍一看去,當(dāng)真像是救苦濟(jì)世的菩薩般,細(xì)長的眸子含笑,居高臨下地望著她:“是你真正的愿望嗎?”
瀟湘眉心微蹙,不明白她此言何意:“恕小女愚鈍,何為真正的愿望?”
“眼耳鼻,舌身意,人各有愿,人皆有愿,此乃天道自然?!庇^主笑瞇瞇地說:“然愿望亦可分大小,一時興起,旋踵即忘,小愿也;朝思暮想,耿耿于懷,大愿也。”
“小愿發(fā)乎身,大愿發(fā)乎心,世人皆有小愿,然非皆有大愿。小愿未遂,不過慍戚一時,大愿未遂,卻會擾亂心智,乃至于侵害神魂。助人消解大愿,安其神,慰其心,使其不為潰毀,此及貧道之慈悲。”
觀主拿起木如意,隔空虛虛點了她一點:“小姑娘,尋人或許亦乃你之愿,卻只是小愿。你心中另有大愿,我瞧得出來?!?/p>
瀟湘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:“我……”
“噓,不必隱瞞,我都知道。這個大愿已在你心中藏了許久,甚至與你融為了一體,使你日日夜夜倍受煎熬,是不是?你之身家性命,皆為此愿而生,亦可為此愿而死,哪怕赴湯蹈火、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,只是困于自身無力,至今仍惶惶然不知該如何是好,是不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