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讓凌霜也反應過來,她踹了腳旁邊的石塊,石塊滾進護城河里,濺起的水花驚飛了岸邊的水鳥:“怪不得他剛才跑那么快,我追了兩步就不見人影了——合著是怕被咱們問???”
三人正說著,周老拄著鐵杖從街角拐出來,杖頭還沾著點沙海的細沙。他往護城河里丟了塊石子,看著漣漪一圈圈蕩開:“墨塵那小子,打小就別扭。當年他爹想讓他學正統(tǒng)煉器術,他偏要去沙海搗鼓邪門咒法,其實啊……”
周老頓了頓,望著沙海的方向,霞光正從沙丘后徹底沉下去,只留下淡淡的余暉:“他是怕自己走歪了,想找個人能時時敲他一下。楊辰,你這面鎮(zhèn)邪盾,算是把他遞過來的坎接住了?!?/p>
楊辰低頭看著盾面新生的嫩青色缺口,那里在余暉中泛著溫潤的光。他忽然想起剛才吸收完陰氣時,盾柄傳來的輕微震顫——那感覺,像極了三年前在斷云崖,他和墨塵搶玄鐵時,兩人的劍刃相抵的瞬間,對方故意泄了半分力的觸感。
“他留了記號?!睏畛街钢苊孀钌钐幍囊粋€孔洞,那里有個極淡的、用指甲刻出來的“塵”字,被新生的石質半掩著,不細看根本發(fā)現不了,“說下次……用正經的玄鐵來換這面盾。”
沈清辭湊近了才看清那個字,忍不住笑出聲:“這哪是挑釁,分明是約架的另一種說法嘛!”
凌霜扛起赤霞劍,玄甲在余暉中泛著暖光:“那下次見了,我可得好好看看,這位‘故意的’墨塵大師,到底準備了什么正經玄鐵?!?/p>
護城河畔的垂柳輕輕晃動,將最后一點霞光掃進水里。楊辰扛著鎮(zhèn)邪盾往煉器坊走,盾面的孔洞里還殘留著夕陽的溫度,每走一步,都像有細碎的光從身后追過來,落在他腳邊的水洼里。
他忽然覺得,墨塵黑袍消失在沙丘后的那個背影,或許根本不是逃,而是在等——等他發(fā)現那個藏在煞氣里的結,等他舉起鎮(zhèn)邪盾的瞬間,在沙海深處勾一下唇角。
“走了。”他回頭對沈清辭和凌霜揚了揚下巴,“去把盾打磨打磨,下次見面,總不能讓他笑話咱們的活兒糙?!?/p>
沈清辭笑著跟上,發(fā)間的柳葉在晚風中輕輕顫動:“要不要在盾背刻個‘辰’字?跟他的‘塵’字湊一對?”
凌霜在旁邊起哄:“刻!必須刻!最好再鑲點星砂,亮瞎他的眼!”
晚霞徹底沉入地平線時,煉器坊的燈亮了。鎮(zhèn)邪盾被架在熔爐邊,楊辰拿著細砂紙一點點打磨邊緣的缺口,新生的嫩青色石質在燈光下漸漸透出玉般的光澤。盾面深處的“塵”字被他用星力輕輕描了一遍,那痕跡便再也不會消失。
窗外,護城河里的水洼映著煉器坊的燈光,像撒了一地的星子?;蛟S墨塵此刻正站在沙海的某個沙丘上,望著天工城的方向,手里轉著塊剛從地里挖出來的玄鐵,黑袍被晚風吹得獵獵作響,卻哼起了段不成調的曲子——那是當年他們在斷云崖?lián)屝F時,楊辰吹過的口哨。
誰知道呢。但楊辰摸著盾面那個藏起來的字,忽然覺得,下次見面時,該多備點回魂草的種子。畢竟,能把“挑釁”做得這么拐彎抹角的人,大概也需要點安神的東西,免得被拆穿時,黑袍下的耳根紅得太顯眼。
夜色漸濃,煉器坊的燈光透過鎮(zhèn)邪盾的孔洞,在墻上投下無數細碎的光斑,像誰在暗中眨著的眼睛,帶著點促狹,又藏著點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