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郊流民營。
惡臭與絕望的氣息,幾乎凝成了實質(zhì)。營地外圍,數(shù)百名京兆府的兵卒已經(jīng)拉起了長長的警戒線,將整個營地團團圍住。兵卒們手持火把,面色緊張,不時看向營內(nèi),仿佛那里是什么洪荒猛獸。
一個穿著都尉官服的將領(lǐng),正不耐煩地催促著:“火油呢?怎么還沒運到?府尹大人有令,日落之前,必須解決此事!”
“李都尉,火油就快到了!”一個兵卒跑來回話,“只是……里面的人一直在哭喊,沖撞營門,弟兄們攔得有些吃力。”
李都尉啐了一口:“一群該死的賤民,死了倒干凈!傳令下去,再有沖撞者,格殺勿論!”
話音未落,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。
李都尉不悅地回頭,只見一隊煞氣逼人的騎兵,簇擁著一名女子,風馳電掣般沖到近前。為首的女子一身玄色勁裝,雖然未施粉黛,卻有一種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儀。
“來者何人!京兆府在此處置疫區(qū),速速退后!”李都尉厲聲喝道。
慕卿潯勒住韁繩,坐騎人立而起,發(fā)出一聲長嘶。她身后的五十家將齊刷刷勒馬,動作整齊劃一,刀柄在日光下泛著寒芒。
“護國府,慕卿潯。”她開口,不帶任何情緒,“是誰給你的權(quán)力,要火燒流民營?”
李都尉一怔,顯然沒想到會在這里撞見這位京城里風頭最勁的護國夫人。他拱了拱手,態(tài)度卻依舊強硬:“原來是護國夫人。末將乃京兆府都尉李成,奉府尹孫大人之命,為防時疫擴散,在此清理疫源。還請夫人不要妨礙公務?!?/p>
“清理疫源?”慕卿潯重復著這四個字,像是在咀嚼一個天大的笑話,“你的意思是,這營中上千條人命,都是可以被‘清理’掉的‘疫源’?”
李成被她問得臉上有些掛不住,強辯道:“夫人,此乃不得已之舉!一旦疫病入城,后果不堪設想!為了京城百萬生民,犧牲一處,在所難免!”
“說得好?!蹦角錆↑c頭,“那請問李都尉,若你家中有人染了時疫,你是否也會為了你全家老小的安康,把他一把火燒了?”
“你……你這是強詞奪理!”李成漲紅了臉。
“我的人,已經(jīng)帶來了藥材和醫(yī)官?!蹦角錆〔辉倥c他廢話,直接下令,“從現(xiàn)在起,此地由我接管。你們的人,繼續(xù)守住外圍,不許任何人擅自出入。我的人進去救人。”
“不行!”李成想也不想便拒絕,“孫大人的命令是焚營!不是救人!夫人,您沒有這個權(quán)力!這里是京兆府的轄區(qū)!”
“權(quán)力?”慕卿潯俯瞰著他,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,“我丈夫在北境浴血,保家衛(wèi)國。他的軍功,換來了‘護國’二字。現(xiàn)在,我要用這兩個字,護住他想護的百姓。這個權(quán)力,夠不夠?”
她沒再給他任何辯駁的機會,對身后的家將命令道:
“拔刀。”
“唰!”
五十把佩刀同時出鞘,森然的刀光晃得李成和他的兵卒們睜不開眼。
“我再說一遍,”慕卿潯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,“我進去救人。你們,守好營門。若有任何人,敢在我救人之時,往里面丟一支火箭,放一把火,”她停頓了一下,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論罪,等同通敵。”
通敵!
這個罪名,像一座大山,瞬間壓在了李成的心頭。他只是個小小的都尉,奉命行事,哪里擔得起這樣的指控。他看著慕卿潯,這個女人,根本不講任何規(guī)矩,她直接把事情上升到了叛國的層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