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們告訴我,是規(guī)矩重要,還是城外幾萬條人命重要?是王爺?shù)呐闹匾?,還是讓那些快要凍死餓死的人有一口熱粥、有一個活下去的指望重要?”
“北境的男人在前線流血,守著我們的家。我們這些在后方的人,難道就要抱著所謂的規(guī)矩,眼睜睜看著這個家從里面爛掉嗎?”
她的話不重,卻字字砸在眾人心上。
李工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終究沒敢再說話。
“我只說一遍?!蹦角錆〉穆曇艋謴?fù)了之前的平靜,“明日辰時,工程必須開始。誰耽誤了,誰就自己去工地上挖泥填數(shù)?!?/p>
她說完,不再理會眾人,轉(zhuǎn)身走出了大堂。
錢主簿看著她的背影,躬身行禮:“下官遵命。”
有了他帶頭,李工曹和張司倉對視一眼,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躬身領(lǐng)命。
黑水河畔,景象混亂。
數(shù)千人聚集在干涸的河床上,衣衫襤褸的流民和身穿簡陋皮甲的士兵混雜在一起。許多人手里拿著粗制濫造的鐵鍬,更多的人只能用手刨,用破筐裝土。
河岸上,三座新搭的粥棚前排起了長龍,稀薄的米粥冒著熱氣,是這里唯一的慰藉。
慕卿潯站在高處,看著這一切?;魡④娕阍谒磉?,臉色不太好看。
“夫人,手下的兄弟們怨言很大?!被魡⒌吐曊f,“他們說,自己是拿刀的手,不是拿鍬的命。讓他們跟流民一起刨土,有辱軍人的身份?!?/p>
“有辱身份?”慕卿潯反問,“戰(zhàn)死沙場,馬革裹尸,就有身份了?”
霍啟一時語塞。
“你告訴他們,他們挖的不是泥,是北境的生路。這條運河通了,糧食才能運進來,他們的家人才能吃飽飯。他們守在邊境,保護的是北境的現(xiàn)在。他們在這里挖河,是奠定北境的未來。哪一樣,辱沒了他們的身份?”
她停頓了一下,繼續(xù)說:“何況,輪休的士兵也一樣領(lǐng)雙倍工糧。不愿意干的,可以退出,但以后城中所有官府的福利,他的家人都無權(quán)享受?!?/p>
霍啟沉默了。他知道,這個條件無人能夠拒絕。
這時,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人被幾名流民推搡著,走到了慕卿潯面前。他撲通一聲跪下。
“夫人,求您發(fā)發(fā)慈悲!這河床硬得跟石頭一樣,我們的工具不行,一天下來也挖不了多少。而且,很多人都病倒了,醫(yī)所那邊的大夫說,是累的,也是餓的。光喝粥,頂不住這樣的重活啊?!?/p>
慕卿潯看著他,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面黃肌瘦的人群。
“醫(yī)所會給病人診治,發(fā)藥。從明天起,粥里加鹽,再加一些野菜干。至于工具和河床的問題……”她指向河道拐彎處一塊巨大的磐石,“把所有人都集中起來,先啃下這塊最硬的骨頭。用火燒,用水澆,讓石頭自己裂開。辦法是人想出來的?!?/p>
她看著那個跪著的男人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