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昭若將佩刀塞回他手中:“阿兄的刀,該出鞘了。”
陸伯宏緊緊握住刀柄:“小妹等著看!阿兄定給你掙個(gè)‘武魁’的匾回來!”
說著竟孩子氣地伸出小指,“拉鉤!”
夕陽的余暉里,兄妹倆的小指緊緊勾在一起。
那只逃走的母雞不知何時(shí)又溜了回來,正在草叢里探頭探腦。
“阿兄……”
陸昭若突然指著那母雞笑道,“再不去抓,今晚可沒雞湯喝了?!?/p>
陸伯宏這才看了一眼手,母雞沒了!
好在他身手利落,一個(gè)箭步便擒住了那只撲騰的老母雞。
兄妹二人剛踏入陸家院門,就聽見屠氏正揮舞著掃帚驅(qū)趕圍觀的人群:“看什么看!再嚼舌根,下次潑的可就不是掃帚灰了!”
見兒女歸來,屠氏立刻板起臉,故意將掃帚往陸昭若腳邊重重一刮,揚(yáng)起一片塵土:“晦氣!真真是晦氣……”
“阿娘!”
陸伯宏一把奪過掃帚擲在地上,怒道,“您怎能這般說小妹!”
屠氏叉腰瞪眼:“怎么不能說?你娘我活了大半輩子,就沒見過誰家兒媳被休把夫家告上公堂的!”
她指著門外已經(jīng)遠(yuǎn)離的鄰里,“方才那些閑話你們沒聽見,我可聽見了,都說我們陸家養(yǎng)出個(gè)不守婦道的,把夫家告得家破人亡!”
“阿娘既知全貌……”
陸伯宏每個(gè)字都帶著怒意,“便知道小妹在沈家的日子過得生不如死,那二老從未把小妹當(dāng)做人看待,那老虔婆還想一碗毒藥毒死小妹,沈容之那廝說什么出海經(jīng)商,其實(shí)就是去海外風(fēng)流快活,如今因?yàn)樨澞奖弧疑獭T歸家,卻帶著外室一道歸來,他與外室的第一胎孩兒都一歲多了,那外室腹中還懷著二胎呢。”
“他回家第一時(shí)間也不是看望小妹,更沒有任何擔(dān)憂,一心想著的就是賞賜?!?/p>
他捏緊拳頭,咬牙道:“一家子都狼心狗肺,小妹告他們,是應(yīng)當(dāng)?shù)模 ?/p>
屠氏聽到陸伯宏的話,轉(zhuǎn)頭看向陸昭若,梗著脖子道:“縱是他們千般不是,你也不該逼得阿翁血濺公堂,逼得阿姑被判絞刑,逼得自己的夫君被流放幾千里!”
陸昭若眼眶微紅,不理解地問:“阿娘為何覺得是我逼?而不是他們自食惡果?阿娘一向自持聰明人,怎么就善惡不分了?”
屠氏被噎住。
陸昭若強(qiáng)壓下喉頭的酸澀,冷笑道:“阿娘還需得明白,女兒此番是‘義絕’,而非被休,是沈家已犯‘義絕’之條,知州大人親自判決的離異,難道,阿娘覺得知州大人判錯(cuò)了?”
屠氏蠕動了幾下嘴唇,又道:“反正,你《女誡》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?!?/p>
陸昭若輕輕一笑:“阿娘的意思,女兒就該留在沈家,被那一碗毒酒毒死,如若毒不死,就該繼續(xù)留在沈家,被沈家一家子磋磨而死,就合了你口中的《女戒》?你才覺得女兒是一個(gè)好閨女?守了你一直教導(dǎo)的‘婦道’?”
她逼近一步:“所以,阿娘是想女兒死?”
屠氏倒退幾步,臉色一陣青一陣白。
陸昭若從屠氏身邊擦肩而過,徑直走進(jìn)堂屋,只在門口略一駐足,側(cè)首丟下一句:“阿娘可真讓女兒寒心,但請阿娘記住,女兒從來都是你敬我一尺絹,我還你一匹羅;你割我一縷發(fā),我斷你十指爪……”
屠氏背脊發(fā)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