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在暮色中打了個照面,皆是一怔。
孟羲想起前日在瓦舍,自己誤判她攜禮攀附,結(jié)果她問完消息便干脆離去的情景……
此時,多少有些尷尬。
下一秒,他恍然,嘖,原來她并非欲攀自己,而是早已搭上了蕭夜瞑這條線。
他面上卻不露分毫,只慵懶一笑,似嘆似嘲:“陸娘子,真是巧啊?!?/p>
陸昭若從容一福,聲線疏淡:“民女已探視完畢,不便久擾,先行一步?!?/p>
她沒說來意,也不多作寒暄。
孟羲想試探,都試探不出來。
陸昭若覺得跟他日后不會有多少交集,自然無需多言。
更何況前番他雖解了圍,卻也設(shè)下那馴馬的險局……
若她不通騎術(shù),強攀馬背,下場非死即殘;即便當(dāng)場示弱,直言不敢,想必他亦另有他法懲戒,終難全身而退。
這般人物,心思莫測,行事只憑一時興味,亦正亦邪,實在算不得是個可堪托付、值得深交的良善之輩。
自然,他也確實并無任何理由幫她。
孟羲面上仍是那抹慣常的、瞧不出真意的淺笑。
長鴻偷偷瞄了一眼自家公子,心里頭嘖嘖稱奇:這位陸娘子可真是頭一個讓公子肯費心思去琢磨的人,更是頭一個對他那開國公府嫡外孫的顯赫家世、和那張招蜂引蝶的臉,全然沒放在眼里的。
自家公子何等身份?孟府嫡出的公子,母親更是出自赫赫有名的開國公狄府,是當(dāng)今狄國公如假包換的嫡親外甥!
這般人物,走到哪兒不是眾星捧月?
嗬,這陸娘子,可真真是稀奇得很。
正想著,卻見陸昭若已目不斜視地從孟羲身側(cè)走過。
孟羲嘴角的笑意未減,眼風(fēng)卻倏地掃向長鴻,帶著一絲涼意,示意他趕緊將懷里那壇泥封陳酒遞上前去。
長鴻上前將酒壇遞上去。
王武將方才對陸昭若的說辭又向孟羲說了一遍:“孟公子,實在抱歉,統(tǒng)領(lǐng)染了惡瘴,不便見客……”
陸昭若刻意緩慢了腳步。
孟羲卻并不糾纏,語調(diào)悠然:“無妨,此酒名‘萬里澄’,是我采東海蓬萊閣畔春潮時水、輔以雪膽、瓊芝釀成,此番特攜一壇來吉州,本想與蕭統(tǒng)領(lǐng)共飲?!?/p>
他目光掃過轅門內(nèi)外,聲音略提高些,恰能讓周遭隱約耳聞:“孟某平生最敬重的,便是蕭將軍這般人物,他在江海水軍都統(tǒng)制做得好好的,剿完倭寇不圖升遷,反舍了高位,甘愿來這麟海做個統(tǒng)領(lǐng),不為官途,只為肅清海疆,此等胸襟,令人佩服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