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刺鼻的粉末撲面而來,陸昭若下意識(shí)閉氣已來不及,只覺一股酸軟無力之感瞬間席卷全身,方才的劇痛似乎都變得模糊起來,四肢百骸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……
李衙內(nèi)瞥了一眼地上因藥力而軟倒的陸昭若,又冷冷掃過那四名隨從,不耐煩地?fù)]了揮手:“都在外面守著!沒我的吩咐,誰也不準(zhǔn)進(jìn)來!”
他俯身,輕而易舉地將陸昭若打橫抱起,徑直走向內(nèi)室。
房門在他身后“哐當(dāng)”一聲合上。
僅一墻之隔的廂房內(nèi),萬妙娘蜷縮在床榻角落,雙臂死死抱著雙膝,露出的手臂上新舊淤青交錯(cuò),觸目驚心。
桂兒站在一旁,臉色煞白,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,眼中滿是惶然不安。
最終,桂兒忍不住顫聲開口:“娘子……我們這樣,是不是太對(duì)不住陸娘子了?她、她可是個(gè)好人啊……”
萬妙娘猛地抬起頭,眼圈通紅,淚水滑落:“可我有什么辦法?李衙內(nèi)拿我妹妹威脅我!他說……說我若不聽他的,他就玷污了我妹妹!她再過幾日就要及笄了……我怎么能……怎么能……”
她聲音哽咽,絕望地看向門外,“陸娘子……對(duì)不住了……我真的沒得選……”
桂兒嘴唇哆嗦著:“可是,陸娘子那般剛烈的人,好不容易才從火坑里跳出來,如今卻要被我們……我們推進(jìn)另一個(gè)火坑……這豈不是要逼死她嗎?”
“那我能怎么辦?你告訴我能怎么辦?”
萬妙娘忽然失控的低吼,淚水淌了滿臉。
她指甲深深掐入手臂的淤青中,“那是我嫡親的妹妹?。±钛脙?nèi)就是個(gè)畜生……他不但會(huì)毀了我妹妹,他還會(huì)活活打死我的!我現(xiàn)在不能死……我還沒攢夠錢……”
她猛地抓住桂兒的手腕,眼神渙散地喃喃道:“等這事了了,李衙內(nèi)會(huì)賞我一千兩,等我拿到錢,我就可以安頓好妹妹跟我的家人,我就去陸娘子跟前磕頭謝罪……”
她扯出一絲笑:“我……我拿這條命還給她……她……她大概不會(huì)怪我的吧?”
她像是說服自己般,語無倫次地繼續(xù)道:“她還有繡樓,還有兄長疼,還有顧東家、蕭將軍那樣的人物撐腰,她失去一點(diǎn)清白也能活下去……可我呢?我什么都沒有,我只有這副身子和這條賤命了……”
桂兒哭著抹淚。
她心疼娘子,也覺得對(duì)不起陸娘子。
萬妙娘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,踉蹌著從床榻上爬下來,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,猛地扯開自己一側(cè)的衣襟,露出鎖骨下一片不堪入目的紅疹與潰爛的痕跡……
她低低的發(fā)笑:“桂兒,你說,我這身子是不是爛透了?”
桂兒驚恐地看著那片潰爛,拼命搖頭:“娘子不爛……不是的……”
萬妙娘自嘲,“這就是我倚門賣笑、曲意逢迎換來的……這就是我的報(bào)應(yīng)!”
“可是啊……”
她看向門外,目光帶著無盡的幽怨:“天爺何時(shí)公平過?憑什么生來就讓我爛在泥里,連死都死得不干不凈!”
“你瞧那陸昭若……”
她聲音陡然尖利起來,帶著難以掩飾的妒恨,“她失了清白,跟我一樣是身子不干凈的人!可她就能嫁進(jìn)沈家當(dāng)正頭娘子,還能不知足地把夫家滿門告上公堂,最后竟風(fēng)風(fēng)光光地開起了繡樓,成了人人稱道的陸東家!”
“就連顧東家、蕭將軍那樣的人物都肯給她撐腰……憑什么?”
她猛地捶了一下房門,“你再看看我的命呢?除了挨打、染上這一身臟病、替那畜生做這種下作事……”
她渾身力氣仿佛被抽空,順著門板軟軟滑坐在地,聲音變得空洞:“我早就存了死心了……等我拿到銀錢,安頓好小妹……我就找個(gè)沒人的河溝子自我了斷,免得這身臟污……辱沒了門楣,嚇著了旁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