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
陸昭若又傳喚了孫敬。
孫敬聽得要隨行赴京,自是毫不猶豫地應(yīng)承下來。
她安排好后,旋即轉(zhuǎn)回陸家,想將行程密告兄長,也好讓他早作準備,以免驚動父親,徒生事端。
陸家宅院。
她還未踏入門,便聽見院內(nèi)傳來屠氏尖厲的叫罵聲,污言穢語。
她眉頭微蹙,加快了腳步。
只見院中,屠氏正一手叉腰,另一只手揪著陸父的耳朵,面目猙獰地嘶吼:“我真是作孽,嫁了你這個鋸嘴葫蘆!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!你那個好閨女如今抖起來了,眼里哪還有我這個娘?都要爬到我頭頂上揭瓦了!你倒是吱聲啊!”
“你曉得她當著州官和將軍的面,是怎么作踐我的?直愣愣喊我‘屠氏’!我的臉面都被她踩進泥地里了!”
“你曉得我被衙役拖走時,多少人戳我脊梁骨?那些眼神跟針似的,扎得我到現(xiàn)在都睡不著覺!”
“你曉得我戴著重枷在衙門口站了三天!十里八鄉(xiāng)的人都來看笑話!我這臉早就丟盡了?。 ?/p>
“我娘家兄弟都指著鼻子罵我丟人現(xiàn)眼!我這輩子都沒這么臊過!”
陸父任其扯著耳朵,面如枯木,目光空洞望向東北。
屠氏見他這般模樣,怒火更熾,甩開手跌坐在地,捶地嚎哭:“天爺?。∧汩_眼看看!我辛苦操持這家,落得什么下場?男人是塊木頭,女兒是黑心白眼狼!那小賤人穿綢裹緞,坐擁日進斗金的繡樓,可曾念過父母半分?”
她哭罵間偷眼覷他,見仍無動靜,繼續(xù)怒罵:“你這死鬼!快去讓她把繡樓分我一半!把銀錢都交出來!她敢不聽你的?”
陸昭若立于門檻冷眼相看。
父親這般失魂模樣她早已見慣,屠氏的潑悍更是日日上演。
陸父終于開口,聲音干澀低沉:“本就是你的不對?!?/p>
屠氏一聽,猛地從地上躥起來,揚手就朝著陸父的臉狠狠扇了一巴掌!
“你個殺才!木頭疙瘩!你女兒都騎到我頭上拉屎了,你竟然還說,是我的不對?我把她養(yǎng)大,給她吃給她穿給她喝,我如何不對了?”
那聲清脆的耳光響徹院落。
陸父被打得偏過頭去,臉上頓時浮現(xiàn)出清晰的指印。
他只是抬手慢慢揉了揉臉頰,目光依舊癡癡地投向東北方向,仿佛那一巴掌不是打在自己身上。
陸昭若眼眶一紅。
這么多年來,她見過屠氏如何刻薄刁難阿爹,卻從未見過她這般直接動手扇臉羞辱。
她再也忍不住,沖了進去,狠狠一把推開屠氏,張開手臂疼惜地護在陸父面前:“屠氏!你竟敢動手打我阿爹?”
屠氏被她推得一個趔趄,待看清來人,先是一愣,隨即怒火更熾,一把挽起衣袖,厲聲道:“打了便打了!我為何打不得?他就是該打!整日里跟個失了魂的木頭一般,除了去那破私塾教幾個小猢猻,他還有點活人樣子嗎?”
“我嫁給他這么多年,守活寡一般!我打他?我打他是讓他知道,這家里還有個喘氣的!”
陸昭若目光如刃,緊緊盯著她:“縱他有萬般錯處,也輪不到你動手!他再是不濟,仍是你的夫君。便是有天大的怨憤,又豈能……豈能往臉上招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