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只是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眼珠,沒有任何言語,只有刻骨的麻木和對一切造訪者習以為常的平靜。
更深處的一戶人家,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,光著腳丫踩在門口的泥水里。
用一小塊廢鐵皮奮力地試圖把灌進門內的積水往外潑。
屋內隱約傳來嬰兒斷續(xù)的啼哭。
一個愁容滿面的中年漢子斜倚在門框上,看著江昭寧他們走近,嘴唇蠕動了幾下,最終也只是深深嘆了口氣。
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臉。
將那無法言說的焦慮、無助和對未知災難的恐懼,全都悶在了心里。
每一扇被風雨侵蝕的門板后,每一雙或茫然或認命的眼睛里,都寫滿了同一種無聲的絕望——他們在等待懸頂之劍的落下,卻無力改變,無處可逃!
他們的沉默,不是冷漠。
而是在無數(shù)次求告無門后絕望的冰封。
江昭寧的心像是被千萬根鋼針反復穿刺,那種刺痛感尖銳無比。
他逐一敲開幾戶人家極其簡陋、充滿潮濕腐朽氣味的家門。
當他說出“我是縣委書記”時,村民們最初的驚愕很快就被一種更深、更沉的無奈和淡淡的自嘲取代。
“我們反映過很多次了,”村支書王誠漢說,他剛剛從地里趕回來,褲腿上全是泥漿,“鄉(xiāng)里說已經(jīng)報到縣里了,縣里說在研究,就是沒見行動?!?/p>
江昭寧注意到王誠漢臉色蒼白,不時用手按著胃部。
想必就是那位因陪酒住院的老支書。
江昭寧的目光銳利起來:“縣里來勘查的人怎么說?”
“來過幾回了?”
王誠漢布滿細紋的臉上擠出一絲苦笑,在蒼白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枯澀:“來了……三四撥人了?!?/p>
“每次都是好陣勢,車開進村,皮鞋锃亮?!?/p>
他緩了口氣,胃里又一陣絞痛抽緊了他的表情。
他不得不停下來,手指更深地按下去,停頓片刻才艱難地續(xù)道,“量一量,皮尺扯開,拍拍照……手里那鏡頭閃得人眼花?!?/p>
“最后……”
“最后都是圍著那幾張桌子坐下……”他聲音里帶著一種沉重的宿命感,“我們桌上給他們燉的家雞肥得很?!?/p>
“飯桌上酒瓶子擺開了陣仗……”
“一次接著一次,最后哪一回不是拍著胸脯打包票?”
“可是到最后要兌現(xiàn)時,送我們的話都一樣,再等等!再等等!讓我們再等等!”
“困難?具體什么困難提過嗎?”江昭寧追問,雨水浸透的寒意似乎更重了。
“說是規(guī)劃設計難做,資金審批程序……復雜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