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建安放下卷宗,眉頭皺得更深了:“不是讓他去秦家莊那邊看看情況嗎?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?事情辦得如何?那虎尸可曾帶回?”
這張文遠是他的心腹,王班頭去之前,他就和張文遠商議過。那頭白額大虎為禍鄉(xiāng)里,如今被一個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郎中獵殺,這既是好事,也是一個機會。
若是能將虎尸弄到手,一來可以彰顯自己治下有方,為民除害,是樁不錯的政績。二來,那完整的虎皮虎骨,價值不菲,無論是拿去變賣充盈縣庫,還是送給上峰打點關(guān)系,都是絕佳的寶貝。
所以,他才派了最懂“辦事”的王班頭去。明面上是去核實情況,實際上就是去摘桃子的。
張文遠苦著臉,還沒開口,王班頭就一臉狼狽地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。
“噗通”一聲,王班頭直接跪在了地上,哭喪著臉喊道:“老爺!您可要為小的做主??!那……那秦家莊的刁民,要造反?。 ?/p>
李建安臉色一沉,猛地一拍桌子:“混賬!到底是怎么回事!一五一十地給我說清楚!”
王班頭哪里敢隱瞞,添油加醋地將土窯那邊發(fā)生的事情說了一遍。當然,在他的描述中,秦少瑯成了一個囂張跋扈,目無王法的悍匪頭子,而他自己則成了忍辱負重,為了顧全大局才委曲求全的忠良。
“……老爺,您是沒看見?。∧切涨氐男∽?,手底下養(yǎng)著三十多個亡命之徒,一個個兇神惡煞!我一提要把虎尸帶回來,他們就全都拔出了刀!還說什么……還說什么您要是不把賞銀送過去,他們就把虎皮給扒了,把虎骨拿去喂狗!這……這分明就是沒把您,沒把我們整個縣衙放在眼里?。 ?/p>
王班頭說得聲淚俱下。
旁邊的師爺張文遠聽著,眉頭卻是越皺越緊。他知道王班頭的德性,這里面肯定有夸大的成分。
李建安的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。
“豈有此理!簡直是豈有此理!”他氣得渾身發(fā)抖,“一個鄉(xiāng)野村夫,竟敢如此囂張!真當本官的刀不利嗎???”
他看向張文遠:“師爺,依你看,此事該當如何?”
張文遠沉吟了片刻,才小心翼翼地說道:“老爺,此事……恐怕有些蹊蹺。王班頭說那秦少瑯手下有三十多名悍卒,此事需要核實。而且,那秦少瑯能獵殺連我們官兵都奈何不得的猛虎,其人絕非等閑之輩。最關(guān)鍵的是……”
張文遠壓低了聲音:“他占據(jù)了民心。王班頭也說了,當時藍田鎮(zhèn)的獵戶和村民,都站在他那邊。我們?nèi)羰菑娦信杀ソ耍f一激起民變,事情鬧大了,捅到郡守大人那里,恐怕……對您的官聲不利啊?!?/p>
李建安的怒火漸漸平息,取而代ed之的是一陣深深的無力感。
是啊,民變。這是懸在每一個地方官頭上的利劍。
他沉默了半晌,才咬著牙問道:“那依你之見,難道本官就要忍下這口惡氣?把那六百兩白花花的銀子,乖乖地給他送上門去?本官的臉面何在!縣衙的威嚴何在!”
張文遠眼珠一轉(zhuǎn),湊上前去,低聲說道:“老爺,臉面是小,實惠是大。那秦少瑯不是說了嗎?只要賞銀到得快,那張虎皮,就送給您當椅墊。”
“一張完整的白額大虎皮,在京城至少值二百兩銀子!若是品相極佳,三百兩都有人搶著要!更別提那副虎骨了!我們縣衙府庫里,現(xiàn)在連二百兩現(xiàn)銀都拿不出來,這六百兩,本就是空頭支票。如今,我們只需花六百兩的‘名聲’,就能換來至少價值五百兩的實物,還能落下一個‘愛民如子,有功必賞’的好名聲,何樂而不為呢?”
“至于那秦少瑯……”張文遠眼中閃過一絲陰冷,“他既然敢冒頭,就跑不了。他能在藍田鎮(zhèn)呼風喚雨,可終究只是個郎中。等我們拿到了虎皮虎骨,日后有的是機會慢慢炮制他!到時候,是殺是剮,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