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運聞聽此言,瞬間挺直了那干瘦的脊背,上前一步,對著林映漁躬身一揖,語氣激動得發(fā)顫:“谷某,見過林娘子!”
“外頭人都傳……傳娘子您……身份不佳,可今日一見,方知您才是明辨是非、獨具慧眼的真女子!”
他說著,竟還回頭瞥了一眼陸昭若,底氣陡然壯了幾分:“我谷某雖非大富大貴,可她陸娘子如今又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?我如何就配不得了?”
林映漁笑得幾乎喘不上氣。
冬柔、楊娘子都心疼地看向陸昭若。
若是換作她們自己,被至親之人如此背棄、踐踏,恐怕早已氣得吐血三升。
做母親的,不護著自己的女兒,反倒去幫著一個外人——還是前姑爺養(yǎng)的外室!一起作踐自己的親生骨肉!
還當(dāng)著面去奉承,可人家分明只拿她當(dāng)個取樂的丑角!
冬柔覺得,屠氏簡直比自己的阿娘還不念及母女情分。
她越發(fā)的心疼了。
一旁的萬婉寧看著面前的場面,想起自己畢竟也是陸昭若的義妹,跟著一起羞臊得不行。
趁沒人注意,偷偷地跑了。
陸昭若靜立原地,極力壓下心中所有的情緒,只是目光緩緩掃過得意洋洋的周東家、掩嘴譏笑的林映漁、一臉諂媚的屠氏以及色厲內(nèi)荏的谷運……
她并未提高聲量,聲音卻清晰、平穩(wěn)地壓過了所有的喧囂,帶著威嚴:“周東家?!?/p>
“你的‘善心’,我心領(lǐng)了。”
她語氣微頓,目光如炬,直刺周東家,“但你這‘照價’,照的是何時的價?是繡樓鼎盛時的價,還是……你趁火打劫的價?”
她不等周東家回答,目光轉(zhuǎn)向林映漁,語氣輕蔑:“你出了幾兩銀錢,入了誰的伙,與我陸記繡樓何干?”
說完,她打量了一番林映漁,瞥了瞥她頭上金鑲玉的發(fā)簪,繼續(xù)道:“莫非你以為,換了身光鮮皮囊,就能登堂入室,與我平起平坐了?從前在沈家,我是他三媒六聘、明媒正娶的正頭娘子。如今在吉州,我是這陸記繡樓名正言順的東家。”
“而你……”
她語氣驟寒,字字如釘,“不過是個明知沈家有妻,卻仍自甘下賤、鉆營獻媚的外室!”
她步步緊逼,言辭愈發(fā)犀利:
“一個膽大包天,妄圖將奸生女塞給嫡母撫養(yǎng)的毒婦!”
“一個東窗事發(fā),被知州大人親審定罪、打入牢獄的囚徒!”
“你一個律法不容、宗族不錄的外室,有何資格在此饒舌?”
“行了淫奔之事,敗了人倫綱常,還有何顏面立于這青天白日之下!”
她的目光落在林映漁下意識護住的腹部,冷笑更甚:“而你腹中這塊肉,即便生下,也不過是個奸生之子,前程盡毀!”
“你如今能站在這里,憑的是什么?”
她唇角勾起一抹淬冰般的譏諷,“不過是你那見不得光的‘上頭有人’,法外施恩,賞了你一條活路罷了!”
最后,她聲音陡然拔高,一錘定音:“但賤籍就是賤籍!外室終究是外室!淫行刻在你的骨頭上,這身份,你到死都洗不脫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