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至于,激發(fā)了一位開國帝王超越常理的終極野心。
自己似乎遠遠低估了,一位雄主的執(zhí)念能夠偏激到何種程度。
為了想象中的煌煌盛世,竟不惜以親手建立的王朝作為祭品。
察覺到李徹流于表面的抗拒,慶帝并未動怒,反而更加平靜。
他稍微調(diào)整了一下坐姿,聲音輕緩地開口道:
“朕在朝陽城時,曾去你的傷兵營研習過那些戰(zhàn)場救護之術(shù)。朕親眼見過,你們的軍醫(yī)為救一名重傷士卒,是如何處理腐肉的?!?/p>
“他必須狠心剜去那些已壞死的腐肉,即便會連帶削掉一些尚且完好的血肉,甚至還會以防萬一而截去傷兵的肢體。”
“若因一時不忍而留有余毒,潰爛必將深入骨髓,最終危及性命,回天乏術(shù)?!?/p>
“治國與之同理,甚至更為嚴峻?!?/p>
李徹目光一凝,似乎想到了什么,抬頭看向慶帝。
慶帝微微頷首,繼續(xù)道:“世家門閥,兼并土地,隱匿人口,操縱朝政,視百姓如佃仆私產(chǎn)。”
“此弊根深蒂固,已成歷代王朝的不治絕癥,他們與國、與民爭利,絕非溫和改良所能化解,遲早有爆發(fā)之日,無非早晚而已?!?/p>
“假以時日,待天下膏腴之地盡歸世家豪強,百姓無立錐之地,而世家貪婪之口仍無法填滿之時,更大的戰(zhàn)亂與動蕩必將重臨大慶。”
“你未曾親身經(jīng)歷前朝末世那般席卷天下的浩劫,不知在真正的亂世是什么樣子?!?/p>
“人命賤如草芥,易子而食,析骸而爰,并非史書上的虛言?!?/p>
慶帝的聲音冰冷,眼中毫無感情,唯有極致理性的算計:
“誠然,朕要你行之事,宛若刮骨療毒,必有劇痛,必有犧牲,甚至會造成大量傷亡?!?/p>
“但你必須明白,若不如此,未來依然會有無數(shù)百姓在世家的壓迫中煎熬死去,或在更大的動亂中灰飛煙滅?!?/p>
“人總是要死的。”
他的目光如實質(zhì)般壓在李徹身上:“區(qū)別在于,他們的死,能為你,為朕,為這華夏兆民,換來什么。”
“若放任自流,百年之后,百姓在世家的盤剝下煎熬致死?!?/p>
“換來的不過是一個積重難返、病入膏肓,最終分崩離析的殘破山河?!?/p>
“而若在根除世家的壯烈之舉中犧牲,換來的將是一個滌蕩沉疴、足以光耀萬世,開啟前所未有之盛景的強盛國度!”
“徹兒,你是一國之君,未來天下的共主!”
“你的仁慈,不應(yīng)局限于眼前一隅之悲憫,而須放眼于千秋萬代之功業(yè)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