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娃?。≡蹅兪鞘裁慈思??那校門口的老樟樹根都比咱們臉面大!你咋敢???!那是校長!那是局長!那是天上的星宿!你你你……你這不是把書讀到驢肚子里去了嗎?!”
“二叔……”
李清華喉嚨發(fā)緊,想解釋。
“你甭解釋!”
李敬粗暴地打斷他,聲音又急又氣。
“村長跟我透了底!校長那頭氣得不行!說要把你…要記大過!檔案袋里給你抹一筆黑的!弄不好畢業(yè)證都懸乎!弄不好還要……”
他的聲音顫抖起來,帶著巨大的恐慌:
“弄不好還要把俺叫去學(xué)校!讓俺當(dāng)著你老師同學(xué)的面…打你!給你賠罪!俺的老臉啊……”
李敬在電話那頭喘著粗氣,像一頭負重的老牛:
“清華?。∧愀改赋D暝谕獯蚬?,俺們供你念書,是盼著你有出息!盼著你跳出這山旮旯!不是讓你去跟天上的神仙打架??!你咋這么不懂事?!你把天捅破了,咱家拿啥去補?!拿你爹娘的老命去填嗎?!”
李清華能清晰地感受到電話那頭二叔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對“權(quán)力”刻在基因里的敬畏。
在他們眼里,校長、局長就是掌握生殺予奪大權(quán)的“官老爺”。
得罪了官老爺,就是斷了活路!
別說畢業(yè)證,就是一家人在村里都別想抬起頭做人了!
“二叔……”
李清華的聲音艱澀,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。
“事情……不是那樣的……”
他試圖解釋魏局長在場,解釋自己是被迫發(fā)言,解釋那些發(fā)言背后的不公。
但話到嘴邊,卻無比蒼白。
“你別跟俺說什么這樣那樣!”
李敬顯然聽不進去任何解釋,他的世界里只有最樸素的、也是最殘酷的邏輯:
“校長找村長了!人家放話了!俺不管什么局長不局長!俺只知道,村長在咱們村里就是天!校長在你們學(xué)校就是天!他一句話就能讓你念不成書!娃?。 ?/p>
李敬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哭腔,那是一個莊稼漢在巨大生存壓力下最無助的表現(xiàn):
“聽叔一句勸!別擰了!趕緊的!給校長磕個頭!認個錯!說你是放屁!是胡說八道!你說什么都行!把這事兒給抹過去!把畢業(yè)證給俺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拿到手!成不?!算叔求你了!”
“給校長……磕頭?”
李清華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,帶著一絲荒謬的冷意。
“對!磕頭!”
李敬斬釘截鐵,仿佛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“還有那些副校長!該道歉道歉!該賠罪賠罪!姿態(tài)放低點!你是學(xué)生娃!他們是官老爺!咱們天生就矮一截!不丟人!把書念出來才不丟人!聽見沒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