找程橙?她是知青,有文化,或許能認識幾個俄文單詞。
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死死摁了回去。
程橙剛剛從劉玉玲事件的陰影中勉強走出,臉上好不容易才有了點血色,他怎么能忍心再將這個看似柔弱卻內(nèi)心堅韌的女孩,拖入這個明顯更加黑暗、更加危險的深淵?這無異于推她去死。
向組織坦白?
向黃永漢書記,或者直接向公社武裝部匯報?
這個念頭更具誘惑,卻也更加可怕。他該如何解釋這些東西的來源?如何說清那個洞穴的位置和里面的情況?一旦官方介入,消息還能保密嗎?花三娘那邊會不會立刻得到風聲?
更重要的是,如果來的干部處理不當,比如貿(mào)然打開那個鉛罐……李飛一想到那甜杏仁味的恐怖氣體可能彌漫開來,就嚇得肝膽俱裂。那帶來的將是整個村子的災(zāi)難!
而且,官方會相信他一個鄉(xiāng)下小子的話嗎?會不會反而把他當成什么可疑分子抓起來?
巨大的無力感和孤立無援的絕望,像冰冷的潮水,一次次沖擊著他本就疲憊不堪的神經(jīng)。
一天深夜,油燈如豆。
馮婷婷剛給他喂完藥,江大海坐在門口的小凳上,默默守著。
屋里只剩下幾人沉重的呼吸聲。
李飛的目光緩緩掃過父親和馮婷婷疲憊而擔憂的臉,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和沉痛。他不能再讓他們完全蒙在鼓里了,至少,要讓他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,提高十二萬分的警惕。
他艱難地清了清嗓子,聲音低沉而沙啞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里費力擠出來:“爹,婷婷姐……”
兩人立刻抬起頭,緊張地看向他。
李飛深吸一口氣,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嚴肅,甚至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重:“地窖里的東西……牽扯的事,大到……大到我們根本無法想象?!?/p>
他停頓了一下,似乎在積蓄力量,也似乎在斟酌詞語:“它比劉玉玲的事,比花三娘,比我們之前經(jīng)歷過的所有事情……加起來,都要危險得多?!?/p>
他看到父親的手猛地攥緊了煙桿,看到馮婷婷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。
他狠下心,繼續(xù)說了下去,聲音壓得更低,仿佛怕被墻外的什么東西聽去:“你們……什么都別問。也千萬別……對任何人,提起半個字。無論是誰,多親多近的人,都不能說。”
他的目光死死鎖住他們:“看好家,留意任何可疑的、陌生的面孔和動靜。這就是……眼下對我最大的幫忙?!彼暮韲禎L動了一下,后面的話更加艱難,“如果我們家……因為這東西,出了什么萬一……”
他說不下去了,巨大的恐懼和沉重的責任壓得他幾乎窒息。
但那未竟的話語,卻比任何明確的威脅都更讓人恐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