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沒有說話,只是聽著。蘇云煙看不見他的表情,只能看到他的背影。那是一個站得筆直的,幾乎沒有一絲松懈的姿態(tài)。但她能感覺到,某種堅硬的東西,在他身上出現(xiàn)了裂痕。
通話持續(xù)了不到二十秒。
他掛斷電話,沉默了片刻。指揮中心里流淌的數(shù)據(jù)和代碼,在這一刻都成了無意義的背景噪音。
然后,他轉身面向自己的首席戰(zhàn)略官?!斑B接‘非洲之星’項目安全主管?!?/p>
命令通過加密頻道發(fā)出,幾秒鐘后,一個滿是雜音的通訊線路被接通。
“什么情況?”江宸予問。
“江先生,我們完了?!睂γ娴穆曇魩е^望,“F國政府軍在三小時前突然查封了我們所有的礦區(qū),理由是‘危害國家安全’。他們出示了文件,指控我們與叛軍有聯(lián)系。這是誣告,是徹頭徹尾的陷阱!”
江宸予沒有理會對方的激動?!柏撠熑?,穆加貝將軍,他怎么說?”
“我們聯(lián)系不上他。但他手下的副官,昨天剛和‘蘭花會’的人見過面。我們的人拍到了照片。江先生,這是針對我們的陰謀!我們的投資,幾十億美金的設備和前期投入,全被扣下了!”
“啟動B計劃。”江宸予的指令快得不帶喘息,“聯(lián)系世界銀行的非洲開發(fā)部。通知我們在國會的說客,我要F國政府在二十四小時內,收到最嚴厲的經(jīng)濟制裁警告。另外,讓‘信使’去見穆加貝將軍。告訴他,他兒子的病,只有我們的醫(yī)療船能治?!?/p>
一連串的指令,精準、冷酷,像外科手術一樣切向問題的核心。
他處理完這一切,抬起頭,正好對上蘇云煙。
這一次,輪到她來評價了。
“堡壘,有時候也會被外部攻破?!彼f,把江宸予剛才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。
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張力。他們像是兩頭剛剛在各自的領地上受了傷的猛獸,退回巢穴,卻發(fā)現(xiàn)彼此身上都帶著同樣的血腥味。
江宸予沒有回應她的嘲諷。他走到巨大的三維地圖前,那座孤島的模型依然在緩緩旋轉。
“他不是在阻止我們登島?!苯酚栝_口,像在自言自語,又像在對她說。
蘇云煙走到他身邊,并肩看著那座沉默的島嶼?!八窃诮o我們釜底抽薪?!?/p>
共同的敵人,共同的困境,讓剛才的針鋒相對顯得幼稚可笑。
“蘇氏集團的重組,是你整合家族力量,一致對外的關鍵?!苯酚璺治龅?,“‘非洲之星’項目,是我未來十年能源布局的基石。他打的不是我們的手腳,是我們的心臟?!?/p>
“他想讓我們自亂陣腳?!碧K云煙接下去,“逼我們放棄這次行動,回去救火。這樣,他就贏了?!?/p>
“不?!苯酚璺穸诉@個結論,“他不是要我們放棄。他是要我們即使成功了,也一無所有。他要我們帶著答案,回到一片廢墟里去?!?/p>
這一刻,他們才真正理解了“先生”的恐怖。那不是一個簡單的復仇者或陰謀家。他是一個戰(zhàn)略家,他的棋盤,覆蓋了整個世界。他不需要在島上設下天羅地網(wǎng),他只需要在千里之外,輕輕推倒他們商業(yè)帝國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