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很“江宸予”。
蘇云煙笑了。那不是笑,只是一種面部肌肉的牽動,比哭更難看。
“基金會?”她重復(fù)著這個詞,“由誰來控制?”
“我們?!苯酚枵f出了那個最關(guān)鍵,也最天真的詞。
“我們?”蘇云煙的音調(diào)第一次有了起伏,充滿了荒誕的質(zhì)問,“江宸予,‘我們’是誰?是你和我嗎?一個兇手的幫兇,和一個被害者的女兒?”
江宸予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。
“技術(shù)本身無罪?!彼D澀地辯解,“關(guān)鍵在于掌控者是誰。我們可以設(shè)立最嚴格的章程,引入第三方審計,確保它的每一項用途都……”
“掌控?”蘇云煙打斷了他,“江家的字典里,有‘共同掌控’這個詞嗎?還是說,這只是‘清理’流程的最新一步?先確認目標死亡,再吞并目標最有價值的遺產(chǎn),最后,把知情人也變成你們的同謀?”
她的每一個字,都是從齒縫里逼出來的。
“我不是……”
“你不是什么?”蘇云煙步步緊逼,第一次,她主動走向他,縮短了那三步的距離,“你不是那個去現(xiàn)場確認我父親死亡報告的人?你不是那個做事老練、得到嘉獎的年輕助理?你不是那個,為了一句‘家族信譽’,就心安理得地為一場謀殺案蓋上棺材板的人?”
她站定在他面前。
如此之近,她能看到他蒼白的皮膚下,那搏動的血管。
“你現(xiàn)在站在這里,跟我談基金會,談未來,談‘我們’?!彼蛔忠活D,“這是你的懺悔,還是你們江家另一種形式的掠奪?”
江宸予無法回答。
他所有的理智,所有的計劃,在她帶著血淚的質(zhì)問面前,都顯得那么虛偽和蒼白。
他想說,他不知道。
他想說,他如果知道那是你父親,他會……會怎么樣?他不知道。十八年前的那個他,年輕,驕傲,堅信家族的信條高于一切。他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嗎?
他連欺騙自己的勇氣都沒有。
“我……”他終于發(fā)出一個音節(jié),卻再也說不出第二個字。
“你父親,江聞天?!碧K云煙的聲音變得很輕,像貼著地面飄過的寒霧,“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切,對嗎?”
江宸予閉上了嘴。
“他知道林驍?shù)难芯?,知道他的價值,所以他策劃了那場‘意外’。他把你派過去,不是因為你能力出眾,而是因為你是他的兒子。讓你親手處理這件事,是對你最好的‘教育’,也是給你納的‘投名狀’。讓你從一開始,就和他,和整個家族的罪惡,捆綁在一起。你手上沾了血,就再也洗不干凈了?!?/p>
她不是在問,她是在陳述。
陳述一個她剛剛才拼湊完成的,比視頻里更完整的真相。
江宸予的大腦,嗡的一聲,一片空白。
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想過。他一直以為,父親只是在鍛煉他。他從不懷疑父親的每一個決定。
可蘇云煙的話,像一把手術(shù)刀,精準地剖開了他二十多年來建立的整個價值體系。
原來,他引以為傲的“能力”,只是一場精心設(shè)計的馴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