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清晨到黃昏,當最后一鍋凈心粥分發(fā)完畢,張大牛頭頂那片濃重如墨的心劫云,已然稀薄得如同一縷青煙,最終在晚霞中徹底消散。
廣場中央的光影人形再次發(fā)出聲音,這一次,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贊許:“【凡人登仙試煉】第一階段,渡劫成功。授予試煉者張大?!臼匾谷恕け取柯氥?。即刻生效,享薪俸、醫(yī)保、輪休等待遇?!?/p>
全城百姓都愣住了,渡過了這么可怕的劫難,結(jié)果不是白日飛升,而是……找了份工作?
一個膽大的漢子下意識地問道:“守夜人?還……還能請假?”
這奇特的消息如風(fēng)一般傳遍了周邊城鎮(zhèn)。
很快,類似的“心劫”現(xiàn)象開始在各地陸續(xù)出現(xiàn)。
一名德高望重的老醫(yī)師,在渡劫時夢見所有被他醫(yī)治無效的病亡者圍在床前質(zhì)問,他淚流滿面地說出了自己年輕時曾因一次疏忽導(dǎo)致的誤診真相。
一位守寡多年的婦人,在眾目睽睽之下坦白自己曾為養(yǎng)活私生子,冒領(lǐng)過專發(fā)給烈士家屬的救濟糧,劫后,鄰里們非但沒有唾棄她,反而湊錢接濟她的孩子。
阿禾將所有案例匯總結(jié)檔,終于得出了一個驚人的規(guī)律。
他看著蘇清雪,沉聲道:“這個‘系統(tǒng)’,它不看修為,不看天賦,只看一個人‘是否活得真實’。越是粉飾太平,內(nèi)心隱藏的陰暗越多,心劫就越重;反之,越是坦蕩磊落,敢于直面自己的過錯,這條路反而越寬?!?/p>
他在新編撰的《簽到律》首頁,鄭重寫下了第一條總則:“真正的長生,是從敢于面對自己不敢面對的那天開始?!?/p>
夜深人靜,蘇清雪在燈下整理著今日的檔案,心中卻始終縈繞著林閑的身影。
忽然,她懷中那件被她貼身珍藏的破舊棉襖,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。
她連忙取出一看,那件被林閑穿得褪色起毛的舊衣,竟在桌上緩緩自行展開。
在磨損嚴重的衣襟內(nèi)側(cè),一行從未見過的金色小字,如同新烙印上去一般,灼灼放光:
“第3651次簽到完成。本次獎勵:替一人扛劫?!?/p>
字跡浮現(xiàn)的瞬間,蘇清雪心頭猛地一跳,仿佛感應(yīng)到了什么,豁然抬頭望向窗外。
遙遠的夜空盡頭,百里之外的某個偏僻山村上空,不知何時已是烏云密布,電蛇狂舞。
那劫云的規(guī)模遠超張大牛百倍,云層深處,一道粗如水桶,蘊含著毀滅氣息的第九道心劫雷,正在瘋狂凝聚,即將落下!
而就在此時,蘇清雪垂在身側(cè)的袖口無風(fēng)自動,一縷比發(fā)絲更細的金線,悄然自她瑩白的指尖射出,瞬間跨越百里之遙,如同最有耐心的獵手,無聲無息地纏上了那道即將毀天滅地的雷霆。
她緩緩閉上雙眼,唇邊泛起一抹無人察覺的溫柔笑意,低聲自語:“你說過,最強的修煉不在打坐,而在等人回家……這一次,換我?guī)湍闶亻T。”
窗外,第一縷熹微的晨光艱難地穿透云層,斜斜地照在院中無基臺頂端的那只陶碗上。
碗中剩下的半碗殘粥,被微風(fēng)吹過,微微蕩漾起一圈圈漣漪,像極了許多年前,曾有個人蹲在墻角,就著清冷的月光,悄悄咽下的最后一口溫暖。
而遠方天際,那足以撕裂蒼穹的第九道雷霆,蓄勢待發(fā),引而不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