愚蠢。
這兩個詞,像兩顆燒紅的烙鐵,燙在蘇云煙的心上。她能感覺到血液沖上頭頂,耳邊嗡嗡作響。那些塵封的,被血浸透的記憶,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。
她的父親,那個教她讀書、帶她看星辰的男人,在這些人的口中,只是一個貪婪又愚蠢的失敗者。
江宸予的手臂肌肉繃緊了一瞬,似乎準備開口。
但蘇云煙先他一步。
她放下酒杯,發(fā)出“?!钡囊宦暣囗懀惠p不重,卻足以讓所有關注這邊的耳朵都集中過來。
她轉向月見琉璃,臉上依舊是那副完美的微笑面具。
“月見小姐對舊聞真是了如指掌?!?/p>
月見琉璃的笑容不變?!爸皇锹犻L輩們閑聊時說起,當個故事聽罷了?!?/p>
“故事確實是好故事?!碧K云煙的聲音平穩(wěn)而清晰,“貪婪是原罪,背信是利刃。這兩樣東西加在一起,足以摧毀任何堅固的堡壘。林家的覆滅,的確是最好的證明。”
她停頓了一下,任由所有人的注意力在空氣中發(fā)酵。
“只是……”她話鋒一轉,像一把手術刀,精準地剖開話題的核心,“當一頭巨獸倒下時,分食它血肉的,可不止一只鬣狗。與其追究死者的‘貪婪’,我倒是更好奇,在那場盛大的分食里,那些最終吃得最飽的人,又是誰呢?”
她沒有質(zhì)問,沒有怒吼,只是平靜地提出了一個問題。
一個讓在場某些人無法回答的問題。
空氣仿佛凝固了。
月見琉璃臉上的笑意,第一次出現(xiàn)了裂痕。她沒想到蘇云煙會如此冷靜,更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方式反擊。她沒有否認林驍?shù)摹柏澙贰保炊姓J了它,然后將問題的焦點,從死者的“罪過”,轉移到了生者的“收益”上。
誰是受益者?
這個問題,比任何直接的指控都更加惡毒。它像一顆種子,被種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里。人們會開始回憶,開始盤算,二十多年前,是誰吞下了林家留下的龐大產(chǎn)業(yè),是誰在那之后迅速崛起。
時家的代表,那個叫時文翰的中年男人,端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。
霍普金斯議員用他那渾濁的眼珠,重新審視著蘇云煙,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。
“家妹失言了?!?/p>
一直沉默的月見隼人突然開口,打破了這片死寂。他向江宸予和蘇云煙略一頷首,“過去的悲劇,不該成為今晚的話題。江先生,江夫人,請自便。”
他拉著月見琉璃,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,轉身走向了宴會廳的另一端。
危機暫時解除。
“干得漂亮?!苯酚璧吐曊f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