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9章 電梯（第2頁）

“你這人有病吧？亂按什么！到底要去幾樓？”

她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煩躁，眼神像打量什么麻煩東西似的掃過張浪沾著油漬的外賣服。

張浪沒應(yīng)聲，只是把頭盔往肩上又挪了挪，視線落在不斷跳動的數(shù)字上，喉結(jié)悄悄滾了滾。

老周站在旁邊，把這一切看在眼里，心里忽然敞亮了——剛才那小伙子沖樓梯時的急切，張浪眼里一閃而過的掙扎，此刻全有了答案。

他不動聲色地往張浪身邊靠了靠，擋住了姑娘大半的視線，嘴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。

電梯在4樓停下，門開了又緩緩合上，數(shù)字慢悠悠地往上跳。老周望著頭頂?shù)臉菍语@示屏，在心里默默念叨。

小伙子，我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。

能不能成，就看你這腿腳快不快了。

十二點的鐘聲剛敲過，老周就被后腰上突如其來的一腳踹得一個激靈。

“快起來！小寶額頭燙得嚇人！”

媳婦的聲音帶著哭腔，手忙腳亂地給孩子裹毯子。

老周腦子瞬間清醒，摸黑套上外套就往門口沖，冰涼的空氣灌進領(lǐng)口，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連拖鞋都沒換對。

樓道里的聲控?zé)魤牧撕脦滋?，他摸著墻往下走，腳步聲在空蕩的樓梯間里撞出悶悶的回響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——懷里揣著的手機電筒晃來晃去，照見樓梯扶手上積的薄灰，也照見自己發(fā)顫的手。

電梯間的感應(yīng)燈在他靠近時“啪”地亮起，慘白的光打在空蕩蕩的轎廂門上。

老周按了下行鍵，指尖都在冒汗。

四周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，還有遠處誰家空調(diào)外機發(fā)出的微弱嗡鳴，連空氣都像凝固了似的，沉甸甸地壓在胸口。

他盯著跳動的樓層數(shù)字，心里只有一個念頭：快點，再快點。

電梯里的涼意起初只是一絲，像窗縫鉆進來的夜風(fēng)，可轉(zhuǎn)瞬間就濃得化不開，順著褲腳往上爬，凍得老周牙齒都開始打顫。

他把外套領(lǐng)子拉得更高，幾乎要遮住半張臉，可那股寒氣像是長了腳，直往骨頭縫里鉆。

頭頂?shù)臒艄芡蝗弧白汤病币宦?，開始瘋狂閃爍。

明滅的光線下，老周看見自己映在轎廂壁上的影子忽大忽小，像被什么東西拉扯著。

還沒等他反應(yīng)過來，腳下猛地一空——電梯像是斷了線的重物，帶著他急速往下墜！失重感瞬間攫住了全身，老周踉蹌著扶住扶手，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泛白。

他死死盯著電子屏上的數(shù)字，眼睜睜看著“1”變成“0”，心剛提到嗓子眼，那數(shù)字竟還在往下跳：“-1”、“-2”、“-3”…冷汗“唰”地浸濕了后背。

老周住這棟樓快三年了，頂樓是17層，一樓就是大堂，別說負三層，連個地下室都沒有！這不斷往下跳的數(shù)字，像一只無形的手，攥得他喘不過氣。

燈管“啪”地徹底熄滅，轎廂里陷入一片漆黑。

只有電子屏還亮著詭異的綠光，數(shù)字仍在固執(zhí)地往下走，帶著他墜向一個從未存在過的、深不見底的黑暗里。

老周喉嚨發(fā)緊，想喊卻發(fā)不出一點聲音，只有急促的喘息在死寂的電梯里回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