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45章 泥土中的錨點（第2頁）

生菜苗在微風(fēng)中輕輕搖晃，仿佛在回應(yīng)他的話。

第二天，黃小磊向姐姐提出一個意想不到的請求：“能再幫我買些種子嗎？還有，更大的花盆?！?/p>

黃雅驚喜地立即答應(yīng)，當(dāng)天就帶回來了各種種子、花盆，甚至還有一小袋園藝工具。

黃小磊開始更認(rèn)真地經(jīng)營他的小花園。他按照書上的指導(dǎo)，學(xué)會了分辨土壤濕度，知道了不同植物喜陰還是喜陽。當(dāng)他手指深入泥土中時，有一種奇特的踏實感，仿佛通過觸摸土壤，他與某種永恒的東西連接在了一起。

李醫(yī)生在接下來的面詢中注意到了這種變化。

“你看起來比以前平靜了一些。”李醫(yī)生說。

黃小磊思考了一會兒，慢慢回答：“在園區(qū)的時候，我感覺時間停止了，只有痛苦是真實的。照顧植物的時候，感覺時間又開始流動了。它們每天都不一樣，雖然變化很小，但確實在生長?！?/p>

“就像你自己一樣?！崩钺t(yī)生溫和地說。

黃小磊愣了一下，緩緩點頭。

一周后，生菜苗已經(jīng)長到可以收割的程度。黃小磊猶豫再三，終于摘了幾片葉子，晚餐時讓母親做了個清炒生菜。

當(dāng)一家人吃著他種出來的生菜時，黃小磊感到一種莫名的成就感。這是一種與恐懼、痛苦截然不同的情緒，微小卻堅實。

“真好吃！”父親夸張地贊嘆，“咱家以后蔬菜自給自足算了?！?/p>

母親點頭附和：“小磊種得真好，比菜市場買的還嫩?！?/p>

黃雅什么都沒說，只是對他笑了笑，眼神中有淚光閃動。

那天晚上，黃小磊做了一個不一樣的夢。夢中他不是在陰暗的園區(qū)，而是在一片廣闊的向日葵田里。金黃色的花朵向著太陽綻放，高過他的頭頂。他在花田間行走，陽光透過葉片縫隙灑下光斑。遠處有個人影，背對著他，正在照料植物。當(dāng)那人轉(zhuǎn)過身來，黃小磊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那是他自己，但面容平靜，眼神明亮。

夢醒后，那種安寧的感覺仍然停留了片刻。他走到陽臺，驚訝地發(fā)現(xiàn)向日葵種子終于破土而出，兩片嫩葉像小手一樣伸向晨光。

他在本子上畫下這一進展，同時記錄下自己的夢。不知不覺間，他的“情緒地圖”中，代表安寧的綠色標(biāo)記越來越多了。

當(dāng)天下午，陳會長來訪時帶來一個消息：“社區(qū)花園項目有個志愿者機會，每周兩次幫忙照料公共花園。你想試試嗎？”

黃小磊立即感到熟悉的焦慮涌上喉嚨。外出？與陌生人一起？他下意識地?fù)u頭。

陳會長沒有堅持，只是說：“不著急，你再考慮考慮。主要是澆澆水除除草，活不多。老趙——花園的管理員，人很好，話不多?！?/p>

之后一小時，陳會長再沒提這件事，只是和黃小磊交流園藝心得。但當(dāng)他離開后，黃小磊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一直在想著這個提議。

他走到窗邊，看向小區(qū)中央的那個社區(qū)花園。從他的窗戶只能看到花園的一角，幾株月季開得正盛。一位老人正在修剪枝條，動作緩慢而專注。

那一刻，黃小磊心里涌起一個微弱的念頭：也許有一天，他可以走出家門，走到那個花園里去。不是今天，也不是明天，但也許不久后的某一天。

他在本子上畫了一個簡單的地圖，從家到社區(qū)花園的路線，標(biāo)注出可能的避難點——一棵大樹、一個涼亭、一家便利店。然后他在終點畫了一朵小花。

這不再是逃避的地圖，而是通向可能性的地圖。

新地圖的輪廓，正在一點點向外擴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