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阿芳出現(xiàn)在食堂時,臉色蒼白得像鬼,左邊臉頰紅腫著,清晰的指印尚未完全消退,走路時一條腿微微跛著。她不敢看任何人,尤其是李琟的方向,只是縮在角落里,小口小口地、極其艱難地吞咽著碗里的東西,每一次吞咽似乎都牽扯著身上的傷痛。
李琟的心沉了下去。他不敢想象她昨晚經(jīng)歷了什么。是毒打?是禁閉?還是其他更不堪的折磨?“屠夫”是在警告她?還是僅僅因?yàn)樾那椴缓茫S機(jī)挑選了一個發(fā)泄對象?
他無從得知。但他知道,剛剛建立起來的那點(diǎn)脆弱的聯(lián)系,可能因?yàn)檫@頓毒打而徹底斷裂??謶謺俅瓮淌伤屗s回那個麻木的殼里,再也不敢向外看。
一整天,阿芳都像一只受驚的鵪鶉,工作效率低得可憐,幾次被小頭目厲聲呵斥,她也只是渾身一顫,把頭埋得更低。
李琟沒有試圖再傳遞任何信息。任何舉動,此刻都可能給她帶來滅頂之災(zāi)。
他只能等待。等待她的傷口愈合,等待恐懼的潮水稍稍退去。
日子再次變得煎熬。那個西北角的縫隙,似乎也失去了魔力,重新變回冰冷絕望的象征。
直到三天后的傍晚,放風(fēng)時間。
李琟依舊在院子里繞圈,目光習(xí)慣性地掃過西北角。就在這時,他看到了——
阿芳。她走在人群的外圍,距離那個垃圾堆很近。她依舊低著頭,步伐蹣跚,但在經(jīng)過那個銹蝕的鐵絲網(wǎng)破口時,她的腳,似乎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,身體微微一個踉蹌。
非常自然的動作,像是傷腿無力支撐。
但在她身體前傾、手看似無意地?fù)蜗虻孛嬉员3制胶獾乃查g,李琟清晰地看到,她的手指,極其迅速地將一個東西——一個很小的、在昏暗光線下幾乎看不清的、似乎是某種金屬片的東西——塞進(jìn)了破口下方,那叢茂密的、散發(fā)著臭味的野草里。
動作快如閃電,隨即她便站穩(wěn)了身體,繼續(xù)低著頭向前走,仿佛什么都沒有發(fā)生。
李琟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。
她沒有被摧毀。那頓毒打沒有讓她退縮,反而可能……堅定了什么。
她不僅接收了信息,還做出了回應(yīng)。那個金屬片是什么?是工具?是信號?還是別的什么?
他不知道。但他知道,那條纖細(xì)的、危險的連線,沒有被斬斷。它不僅還在,而且,變得更加堅韌。
希望的火種,在經(jīng)歷了風(fēng)雨的捶打后,非但沒有熄滅,反而在灰燼中,燃起了一簇更微小、卻更堅定的火苗。
李琟收回目光,繼續(xù)他麻木的繞圈。天空依舊灰暗,鐵絲網(wǎng)依舊冰冷。
但在那冰冷的縫隙之下,野草深處,某種東西,已經(jīng)被悄然埋下。
等待著,破土而出的時機(jī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