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棄船!上礁石!”呼凡強忍著眩暈和劇痛,厲聲吼道。他一把將林清雪連同那個木桶扛在肩頭——昏迷中的女劍仙輕得仿佛沒有重量。另一只手則拽起那頭沉重的怪蛇尸體,這玩意兒雖然詭異,但渾身是寶,絕不能丟!他目光掃過奎森和刀疤劉,“船老大!帶上還能動的人!爬上去!”
奎森猛地回過神,狠狠抹去嘴角的血跡,獨眼掃過僅存的部下:“都他娘的別愣著!想喂魚的留下!不想死的,跟著老子爬!刀疤劉,帶上工具箱!”他吼完,第一個撲向船舷外那濕滑陡峭的黑色礁石。
呼凡緊隨其后。他扛著林清雪和怪蛇,腳下踩著《滑不留手》身法,在劇烈搖晃、傾斜下沉的船體與濕滑冰冷的礁石間閃轉(zhuǎn)騰挪。每一次落腳,腳下嶙峋的礁石都傳來尖銳的觸感和刺骨的寒意。海浪如同冰冷的巨手,不斷拍打著他的小腿,試圖將他拖回那吞噬一切的墨綠深淵。他體內(nèi)的金罡玄龜氣所剩無幾,只能憑借純粹的肉身力量和意志力,死死抓住礁石上凸起的棱角,一點點向上攀爬。
【攀爬濕滑陡峭礁石!力量與敏捷雙重考驗!九牛二虎勁七重持續(xù)消耗中…】
【肉身崩潰度:65。8%→66。0%!】
冰冷刺骨的海水浸透了他的褲腿,寒氣如同毒蛇般順著腿骨向上蔓延。背后林清雪的重量和怪蛇的拖拽,讓每一次發(fā)力都伴隨著肌肉撕裂般的痛楚。但他眼神堅毅如鐵,牙關(guān)緊咬,汗水混合著血水從額頭滾落,滴在冰冷的礁石上瞬間消失。
下方,傳來幾聲短促凄厲的慘叫和落水聲。又有兩個筋疲力盡的水手沒能抓住濕滑的礁石,被一個涌來的浪頭卷走,瞬間消失在翻滾的白沫之中。
呼凡沒有回頭,也無法回頭。他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攀爬和對抗那無孔不入的寒冷與劇痛上。一步,又一步。粗糙的礁石磨破了他的手掌和膝蓋,留下道道血痕,但隨即又被冰冷的咸澀海水沖刷得麻木。
不知過了多久,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。當他終于手腳并用地將林清雪、怪蛇拖拽著翻上一塊相對平坦、高出海面數(shù)丈的巨大礁石平臺時,整個人如同虛脫般癱倒在地,胸膛劇烈起伏,貪婪地呼吸著帶著濃重海腥味和硫磺臭氧味的潮濕空氣。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后背的傷口和全身的肌肉,帶來陣陣鉆心的疼痛。
奎森和刀疤劉,還有另外三個傷痕累累、渾身濕透、如同落湯雞般的水手,也陸續(xù)狼狽不堪地爬了上來,癱倒在冰冷的礁石上,只剩下喘氣的力氣。刀疤劉死死抱著一個半人高的、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沉重箱子,那是他拼死從控制室搶出來的工具箱,里面是一些最基礎(chǔ)的維修工具和可能用得上的零碎符文零件。
平臺下方,血鯊號最后的龍骨在一聲不甘的、巨大的金屬斷裂呻吟聲中,徹底斷成兩截。船體在礁石的擁抱和巨浪的撕扯下,如同被肢解的巨獸殘骸,迅速被翻涌的墨綠色海水吞沒,只留下幾片漂浮的碎木和油污,很快也消失無蹤。
他們活下來了。暫時。
代價是失去了一切交通工具,被困在這片風暴肆虐、礁石嶙峋、死氣沉沉的絕壁之上。
呼凡掙扎著坐起身,顧不上處理自己的傷勢,第一時間檢查林清雪的狀況。她依舊昏迷,氣息微弱而紊亂,清麗的臉龐蒼白得近乎透明,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脆弱的陰影。之前強行施展“冰魄斬虛”對抗空間漩渦,又遭受怪蛇的本源劍元鎖定攻擊,透支巨大,傷及根本。呼凡再次小心翼翼地渡入一縷精純溫和的金罡玄龜氣,護住她的心脈,暫時穩(wěn)住那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生機。
【持續(xù)渡入金罡玄龜氣穩(wěn)定林清雪傷勢!自身金罡玄龜氣恢復速度減緩50%!】
做完這些,他才看向四周。
這是一片由巨大黑色礁石構(gòu)成的、相對平坦的崖頂平臺,大約有半個足球場大小。地面堅硬冰冷,布滿深淺不一的海水侵蝕凹坑和濕滑的青黑色苔蘚。平臺邊緣就是陡峭的懸崖,下方是依舊在風暴余威中咆哮嘶吼的墨綠色死亡之海?;易仙恼螝庠茖拥痛?,幾乎壓到頭頂,翻滾流動,遮蔽了天光,讓整個崖頂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之中。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海腥、硫磺、臭氧混合的怪味,還有一種…腐朽的、如同枯骨被海水浸泡了千萬年的淡淡霉味。
目力所及,除了冰冷的黑色礁石,便是同樣死寂的、一直向內(nèi)陸延伸的、更高更陡峭的黑色崖壁。沒有植被,沒有動物活動的痕跡,只有風穿過礁石縫隙發(fā)出的、如同鬼魂嗚咽般的尖嘯。
絕對的死地。
奎森掙扎著爬起來,拖著一條在撞擊中受傷的腿,踉蹌著走到平臺邊緣,扶著冰冷的礁石向下望去。渾濁翻騰的海水撞擊著崖壁,發(fā)出沉悶的轟鳴。他臉上的橫肉抽搐著,獨眼中最后一絲僥幸的光芒徹底熄滅,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絕望和疲憊。他環(huán)顧這片荒涼死寂的絕地,又看了看身邊僅存的幾個同樣面如死灰、瑟瑟發(fā)抖的殘兵敗將,最后目光落在呼凡身上,聲音嘶啞干澀,帶著一種窮途末路的悲涼:
“呼凡兄弟…我們…我們這是掉進閻王爺?shù)拿┛永锪税?!這鬼地方,鳥不拉屎,連根毛都沒有!船沒了,補給沒了…劍仙姑娘重傷,你那小煤球也睡死了…我們…”他喉頭滾動了一下,后面的話堵在喉嚨里,只剩下粗重的喘息。
一股沉重的、令人窒息的絕望感,如同這灰紫色的瘴氣云層,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。刀疤劉抱著工具箱,蜷縮在一塊礁石后面,眼神空洞。另外三個水手更是失魂落魄,有人開始低聲啜泣。
呼凡沉默著。后背傷口的劇痛,體內(nèi)空蕩蕩的氣海,懷中沉眠的煤球,肩頭昏迷的林清雪,眼前這片絕地,還有奎森那絕望的話語…如同冰冷的潮水,一波波沖擊著他堅韌的神經(jīng)。九牛二虎勁帶來的恐怖力量,在這片自然的死寂與浩劫面前,似乎也變得渺小而無力。
難道真的要葬身于此?像那些沉入海底的水手一樣,無聲無息地化為枯骨?
不!絕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