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即,他緩緩轉過身,目光終于落在了地上蜷縮著的、氣息奄奄的呼凡身上。
那目光,平靜無波,如同在看一塊路邊的頑石。
他赤著雙足,踩著冰冷粗糙、布滿石粉和金屬碎屑的地面,一步步走向呼凡??贿@無形的壓力懾得幾乎窒息,想要阻攔,身體卻僵硬得無法動彈。石頭喉嚨里發(fā)出威脅的低吼,巨大的身軀緊繃,黃玉眼瞳死死盯著老者,但那股源自本能的、如同面對洪荒巨獸般的恐怖壓力,讓他第一次感到了發(fā)自靈魂深處的戰(zhàn)栗,竟不敢貿然出手!
吳長老在呼凡身前停下,微微俯下身。
他沒有理會呼凡滿身的血污和塵土,也沒有去看他手中緊握的燒火棍。那只枯瘦、布滿老繭的右手,如同拈花拂柳般,極其隨意地搭在了呼凡那同樣布滿傷痕、此刻軟軟垂落的左手手腕之上。
觸手冰涼,脈搏微弱雜亂,如同風中殘燭。
老者渾濁的眼眸半闔著,枯瘦的手指如同老樹的根須,輕輕搭在呼凡的腕脈之上。動作隨意得如同農人查看田埂的土壤濕度。
時間仿佛再次凝固。
山谷中數萬道目光,都聚焦在那只枯瘦的手和被它搭住的、同樣枯瘦污穢的手腕上。懸浮半空的內門弟子們屏息凝神。趙莽眼神復雜,既有對長老的敬畏,也有一絲不甘和怨憤。周通等先前嘲笑呼凡的人,此刻更是噤若寒蟬,縮在人群中,連大氣都不敢喘,唯恐引起那恐怖老者的注意。
奎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獨臂死死攥著那顆溫玉養(yǎng)源丹,指甲幾乎嵌進掌心。石頭龐大的身軀依舊緊繃,如同一張拉滿的硬弓,黃玉眼瞳一瞬不瞬地盯著老者的手。
一秒,兩秒,三秒。。。
吳長老渾濁的眼中,那層仿佛永恒的塵翳之下,似乎有什么東西,極其緩慢地亮了起來。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深處,開始有暗紅的光芒在涌動。
他那枯樹皮般褶皺的臉頰,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。
搭在呼凡腕脈上的手指,極其輕微地一顫!
緊接著,他那半闔的眼眸猛地睜開!
渾濁盡褪!兩道如同實質般的、刺目欲盲的駭人精光,驟然從他眼中爆射而出!那光芒銳利、狂野、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種近乎貪婪的探究欲!仿佛一個在沙漠中瀕死的旅人,驟然看到了眼前出現了一片無邊無際的綠洲!
“嗯?!”
這一次的驚疑聲,比剛才云端那一聲更加清晰,更加響亮,如同悶雷滾過寂靜的山谷!
老者臉上的慵懶和漠然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專注和震撼!他搭在呼凡腕脈上的手指,不再隨意,而是如同鋼鉗般瞬間扣緊!一股極其細微、卻精純凝練到難以想象的土黃色氣息,如同靈蛇般,順著他的指尖,小心翼翼地探入了呼凡那瀕臨崩潰、如同破布般殘破的經脈之中!
“嘶——”
幾乎是那股土黃色氣息探入的瞬間,吳長老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,枯瘦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其明顯、無法掩飾的動容!
他那渾濁的眼睛瞪得滾圓,死死盯著呼凡灰敗的臉,仿佛要透過皮肉骨骼,看清他體內最深處的奧秘。
“駁雜?劣等?放屁!”
老者沙啞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一種被徹底點燃的怒意和一種發(fā)現稀世珍寶般的狂喜,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山谷中轟然回蕩!
“哪個瞎了眼的蠢貨測的靈根?!此子筋骨。。。此子筋骨。。。”他似乎激動得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,枯瘦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,指尖探入呼凡體內的那道土黃氣息游走得更加急促、深入,“堅韌如龍筋!強固勝金鐵!脈如古藤虬結,自成周天!骨似玄玉百煉,暗藏神光!這。。。這他娘的是天生的‘混元戰(zhàn)體’胚子!是體修一脈求之不得的絕世寶材!”
老者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,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,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!
駁雜?劣等?混元戰(zhàn)體胚子?絕世寶材?!
這截然相反、如同天壤之別的評價,讓整個山谷陷入了更加死寂的茫然。趙莽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,負責測靈石記錄的那名外門弟子更是面無人色,雙腿一軟,差點癱倒在地。周通等人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,眼睛瞪得溜圓,張著嘴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奎森完全懵了,獨臂僵在半空,丹藥都忘了塞,獨眼中充滿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絲不敢置信的狂喜。石頭雖然聽不懂什么“混元戰(zhàn)體”,但老者話語中那種毫不掩飾的震驚和“寶材”的意味,讓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松弛了一絲,黃玉眼瞳中的兇光稍斂,卻依舊警惕。
就在這時,另一道聲音響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