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原看著畫板上那些生動的筆觸,猶豫了一下,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選了一位看起來最資深的畫家,他戴著貝雷帽,下巴上蓄著花白的胡須,看到他們便熱情地招呼:“五位嗎?來,站到這邊來,光線正好?!?/p>
大家按照畫家的指引站成一排,柯南被安排在中間,左邊是小蘭,右邊是灰原,夜一站在灰原外側(cè),園子則挨著小蘭。畫家支起畫板,手腕輕轉(zhuǎn),鉛筆在紙上“沙沙”作響,目光在他們臉上和畫板間來回移動。
等待的間隙,灰原的目光被旁邊一位畫風(fēng)景的畫家吸引。那人正對著遠(yuǎn)處的圣心堂寫生,色彩濃烈而奔放,筆觸間帶著一種自由的張力。
“那是野獸派的風(fēng)格?!币挂坏穆曇粼诙呿懫穑皬?qiáng)調(diào)色彩的沖擊力,不追求寫實(shí)。”
灰原有些驚訝:“你連這個也懂?”
“以前在畫廊打過工?!币挂恍α诵?,語氣輕松,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。
灰原忽然覺得,自己好像從來沒真正了解過他。他總是像一本翻開的書,卻又藏著太多沒說出口的故事,而她愿意一頁頁讀下去。
“好了!”畫家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畫板上的肖像已經(jīng)完成,線條簡潔卻精準(zhǔn)地抓住了每個人的神態(tài):小蘭的溫柔,園子的活潑,柯南的機(jī)靈,夜一的沉穩(wěn),還有她自己……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“畫得真好!”小蘭由衷地贊嘆。
園子立刻掏出錢包:“多少錢?我來付!”
夜一卻搶先一步遞過錢:“我來?!彼旬嬜屑?xì)卷好,遞給灰原,“拿著吧,紀(jì)念?!?/p>
灰原接過畫筒,指尖碰到他的手,像觸電般縮了一下,卻還是牢牢握住了那卷畫。
繼續(xù)往上走,石板路越來越陡,兩旁的店鋪漸漸稀疏,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的梧桐樹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,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“快到了!”夜一指著前方,“轉(zhuǎn)過這個彎就是圣心堂?!?/p>
果然,轉(zhuǎn)過彎后,白色的圣心堂赫然出現(xiàn)在眼前。它靜靜地矗立在山頂,圓頂在夕陽下泛著柔和的光澤,像一顆遺落在人間的珍珠。教堂前的平臺上擠滿了人,卻異常安靜,仿佛都被這份圣潔的氛圍感染。
大家找了個角落坐下,剛好能看到整個巴黎的全景。遠(yuǎn)處的埃菲爾鐵塔像一根銀色的針,扎在城市的脈絡(luò)里;塞納河蜿蜒流淌,將巴黎分成兩半;密密麻麻的建筑像積木一樣排列著,紅瓦的屋頂在夕陽下連成一片金色的海洋。
夕陽的余暉為巴黎鍍上一層蜜糖色,圣心堂的白色穹頂在暮色中漸漸暈染成溫潤的乳黃??履蠑?shù)著遠(yuǎn)處屋頂?shù)臒焽瑁鋈话l(fā)現(xiàn)每一座紅瓦屋頂上都立著個小巧的鐵公雞,在風(fēng)中微微搖晃。
“那是風(fēng)向標(biāo)。”夜一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“巴黎人相信公雞能驅(qū)邪,所以幾乎每家屋頂都有。”
灰原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梧桐葉,葉尖還帶著陽光的溫度。她想起那本19世紀(jì)的植物圖鑒里,夾著的正是這樣一片葉脈清晰的葉子,仿佛時光在這一刻完成了奇妙的重疊。
暮色四合時,圣心堂的鐘聲突然響起,渾厚的聲波在山谷間回蕩。平臺上的人們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,連街頭藝人的琴弦都暫時歇了聲?;以粗烫玫膱A頂在暮色中浮現(xiàn)出柔和的輪廓,忽然覺得那些曾經(jīng)糾纏不休的噩夢,好像也隨著鐘聲消散在晚風(fēng)里。
“我們該去吃晚餐了。”夜一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,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,像一顆小小的火種。
餐廳藏在圣心堂后側(cè)的巷子里,木門上掛著塊褪色的木牌,寫著“Lecieldeparis”。推開門時,銅鈴發(fā)出清脆的響聲,暖黃的燈光立刻將一行人包裹。老板是個微胖的中年男人,看到夜一便熱情地迎上來:“夜一先生,好久不見?!?/p>
“皮埃爾,還是老位置。”夜一笑著回應(yīng)。
他們被引到二樓的露臺,藤編的桌椅上鋪著格子桌布,角落里的天竺葵開得正盛。皮埃爾端上餐前包時,特意給灰原多拿了塊無鹽黃油:“這位小姐看起來需要些溫和的味道?!?/p>
灰原愣了愣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剛才看菜單時,無意識地皺著眉避開了含鹽量高的選項。夜一在她耳邊輕聲說:“皮埃爾的妻子是營養(yǎng)師,他對客人的口味很敏感?!?/p>
八人套餐端上來時,連見慣了大場面的園子都忍不住驚嘆。法式洋蔥湯上蓋著焦香的芝士,用勺子戳開時,濃郁的香氣立刻涌出來;香煎鵝肝搭配著無花果醬,細(xì)膩的油脂在舌尖化開,竟絲毫沒有膩感;主菜的法式牛排帶著漂亮的焦褐色,一刀切下去,粉色的肉汁緩緩滲出,旁邊點(diǎn)綴的烤小番茄還冒著熱氣。
“嘗嘗這個紅酒。”毛利小五郎舉起酒杯,臉上已經(jīng)有了幾分醉意,“這可是1982年的波爾多,比柯南的年紀(jì)都大!”
柯南翻了個白眼,轉(zhuǎn)頭卻看見灰原正小口抿著無酒精氣泡水,杯壁上的水珠順著她的指尖滑落。夜一不動聲色地遞過一張紙巾,視線在她沾了水汽的指尖停留了半秒,才自然地移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