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思考,不疑惑,更何談共鳴?甚至懶得抬頭看他一眼。仿佛那嘶吼對他們而言,不過是又一陣惱人的風。
靠窗的條凳上,栓子歪靠著,袖口結著一層厚厚的污垢,活像一塊兒老樹皮。一條褲腿濕漉漉地糊著新泥,此刻正隨著他無意識的晃動,簌簌地往下掉著土渣。
后排,一對雙胞胎姐妹擠在一條更窄的凳子上,共用著半塊邊緣開裂的破石板。她們枯黃的頭發(fā)扎成硬邦邦的麻花辮,辮梢沾滿草屑和塵土,活像屋檐角落里那兩個倒懸著的、搖搖欲墜的破燕窩。
教室里安靜地可怕,只有粉塵在光柱里無聲旋舞,和窗外遠處那半死不活的蟬鳴。如果這時有人能聽見孩子們的心聲,那必然會是驚人一致的低語或吶喊:?“這個瘋子……又在發(fā)瘋了?!?
“咳咳……”?
當粉筆灰裹挾著朽木屑,在昏黃的光柱里旋舞得正急時,教室最陰暗的角落終于有了動靜。鐵蛋,那個十歲上下、瘦得像猴子的男孩,身體不自在地扭了扭。
終于!終于有一個人有了反應!?李在然的心臟猛地一跳,幾乎要躍出喉嚨。一股近乎貪婪的期待瞬間點亮了他眼中的火焰,死死盯住鐵蛋,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。
只見鐵蛋猛地仰起頭,臟兮兮的小臉皺成一團,嘴巴咧開到一個夸張的程度——
“啊——哈——哈!??!”?
一個震天動地、拖得老長老長的哈欠,帶著濃重口水氣和鼻音,噴薄而出!鐵蛋甚至舒服地伸展了一下精瘦的胳膊,骨骼發(fā)出輕微的咔吧聲。
這哈欠像傳染性極強的瘟疫!瞬間席卷了整個教室。
狗剩子緊跟著仰頭,露出兩顆豁牙,一個巨大的鼻涕泡在鼻孔邊緣鼓起——“噗!”一聲輕響,炸裂在他臟兮兮的前襟上。
小妮的身體像被抽掉了骨頭,猛地一歪,“咚”地一聲,腦袋沉沉地砸在鄰桌一個更大些孩子的肩上??谒翢o征兆地從嘴角淌下,在她面前那塊粗糙的石板上,蜿蜒淌出一條亮晶晶的水痕……
短暫的、由哈欠引發(fā)的細微騷動過后,教室里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、更令人窒息的死寂!仿佛剛才那點動靜,不過是投入深潭的一顆小石子,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。
李在然臉上的期待瞬間凍裂,繼而扭曲變形。額角一條青筋劇烈地狂跳起來,像一條暴怒的蚯蚓在皮膚下蠕動。他那雙干瘦的手掌猛地抬起,懸在半空,指關節(jié)捏得咔吧作響,眼看就要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狠狠拍向那飽經風霜的講臺,繼續(xù)他那未竟的、慷慨激昂的控訴,忽然從窗口那邊傳來一聲呼喊——
“快看呢!要干仗了?。。 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