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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1章 你要做這個時代的圣人么？（第2頁）

空氣里彌漫著上等紅木和皮革的味道，高喬浩緊張地拉開一張椅子，示意林火旺坐下，自己則有些局促地坐在旁邊，他的身體微微前傾，雙手緊握放在膝蓋上。那份替老板背負的龐大貸款壓力和對眼前局勢的不確定感，讓他額頭上早就已經(jīng)滿頭大汗了。

港督麥理浩則是換了身舒適的便裝，重新走了進來。

他揮手屏退了侍者，臉上的凝重和適才在廣場上被輿論逼迫的窘迫已經(jīng)消散，恢復了作為殖民地最高長官應有的沉穩(wěn)與從容。

“小林生，請隨意，到我這里來，不用拘束?！丙溊砗圃谥魅宋坏纳嘲l(fā)坐下，甚至臉上還帶著一絲輕松的笑意，“茶點還合口味嗎？特意請老師傅做的?！?/p>

“有勞費心，非常精緻?！绷只鹜鷱娜莸攸c點頭，端起白瓷杯啜了一口微涼的香茗。

這桌上擺放的幾碟中式點心，的確算得上是可圈可點，清香的綠豆糕，精致的核桃酥，非英式甜點的齁甜，更顯雅致。他剛剛嘗了一塊綠豆糕，清甜適口，確實是地道的老手藝。

麥理寒暄幾句后，目光便落在了面前那厚厚一沓林火旺呈上的計劃書副本上。他收斂起笑容，拿起文件：“小林生請稍候，這【居者有其屋】計劃，容我先大致過目一番?！?/p>

林火旺微微點頭，做了個“請便”的手勢，便和高喬浩安靜地等待。會客室內(nèi)，此時安靜得就只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。

麥理浩的目光在目錄和摘要間快速移動，然后是項目概述、合作模式、財務(wù)模型的關(guān)鍵部分。他臉上的輕松愜意漸漸被驚異和凝重取代。他看得很快，但越看眉頭皺得越緊，不是因為計劃不好，而是因為它太好了！好到超出了他作為總督的預期，甚至顛覆了他對資本家追逐利潤本能的認知。

這份計劃書，相當細致、具體、操作性也強，不像是剛剛在倉促之間就擬就的，倒像是經(jīng)過長時間詳盡調(diào)研和周密計算而制定的商業(yè)提案。

更讓他心頭震動的是其中關(guān)于置地集團的條款。針對保障性住房的開發(fā)和運營，置地幾乎只收取一個象征性的“服務(wù)費”和極其微薄的管理成本加成。文件中設(shè)定的利潤率區(qū)間控制在1%至5%，在麥理浩看來，這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盈利，而是赤裸裸的虧損！

一個小時過去。

林火旺和高喬浩幾乎未發(fā)一言，品著茶，吃著點心，耐心等待著。

當林火旺拿起第二塊綠豆糕，剛咬下一口時，麥理浩終于將手中的文件放回了桌面。他抬起頭，眼神里充滿了審視、困惑，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。

“小林生，”麥理浩也沒有過多的試探與客套，直接就開門見山說道，“看完這份計劃，我真的很震驚，而且更加的疑惑。”

“港督閣下，請指教。”林火旺笑著放下糕點，神色平靜地應道。

“我不明白。”麥理浩盯著林火旺的眼睛，，“據(jù)我所知，為了拿下置地集團的控股權(quán)，你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，在匯豐銀行和怡和洋行那里都借了巨額債務(wù)。

你現(xiàn)在最應該，也是最迫切的任務(wù)，難道不是盡快掌控置地的核心業(yè)務(wù)，利用它旗下那些價值連城的優(yōu)質(zhì)土地和頂級物業(yè)，創(chuàng)造豐厚的盈利，迅速提升股價，穩(wěn)定財務(wù)，甚至償還部分債務(wù)嗎？這才是最符合商業(yè)邏輯，也是作為置地主人的職責所在。”

他拿起計劃書，輕輕拍了拍：“可現(xiàn)在，你卻拿出了這樣一份方案。以近乎免費的姿態(tài)，提供土地和開發(fā)資源，協(xié)助港府大規(guī)模建設(shè)保障性住房？這其中的商業(yè)損失，恕我直言，絕對是一個天文數(shù)字。這不符合常理，更加完全不符合一個商人，尤其是一個剛剛進行了一場高風險杠桿收購的商人的行為邏輯。”

麥理浩說到這里頓了一下，才十分慎重地說道:“除非……你想效仿你們歷史上那些備受推崇的人物？寧可自己虧損巨大，也要為港島的草根階層謀福祉？你要做這個時代的圣人？”

面對這近乎攤牌的質(zhì)疑，林火旺的嘴角卻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。他沒有直接回答“圣人”與否，而是提出了一個反問：“麥理浩爵士，您是從哪里得出的結(jié)論，認為這樣做我一定會虧本呢？”

“哦？”麥理浩眉梢微揚，身體靠回沙發(fā)背，仿佛聽到了意料之外卻又意料之中的有趣回應，“這難道不是顯而易見嗎？就在你的計劃書里，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！”

他翻開計劃書，準確地點向那些關(guān)鍵條款：“你們置地集團與港府的合作方式，無非兩種：一種是置地出讓自有土地用于保障房建設(shè)；另一種是港府提供土地，置地負責開發(fā)運營。但無論哪一種，計劃書里都明確規(guī)定了，置地將完全被隔離在保障性住房的最終定價和銷售環(huán)節(jié)之外！你們只能收取一個基于成本的‘建設(shè)和運營費用’。

雖然你設(shè)定了1%到5%的利潤率區(qū)間，但麥理浩以一個深諳此道的局內(nèi)人口吻說道，“在我接觸過的所有港島地產(chǎn)企業(yè)中，沒有一家，會把綜合成本，土地、資金、時間、人力、管理等壓縮到這個極限低位來做！

這個賬面上的‘微利’，按照置地的體量和港島地產(chǎn)的正常盈利水平換算，本質(zhì)上就是巨額的虧損。這就像讓一個頂級廚師去街邊檔賣大包，只收個柴火錢?！彼隽艘粋€有力的手勢，強調(diào)其不可行性。港島地產(chǎn)的暴利是常態(tài)，而這份計劃書要求置地做的，等同于放棄了這份暴利的大頭。

“總督閣下，您看到的，”林火旺臉上的笑容更深，而且還帶著一種俯瞰棋局的從容，“只是計劃書里寫出來給您看的部分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