帳內(nèi)諸將精神陡然一振,齊刷刷挺直腰背。
“其一,各營就地休整,加固營壘,廣布斥候,謹防蜀軍趁勝來襲!傷兵全力救治,陣亡將士優(yōu)加撫恤!”
“其二,征發(fā)弘農(nóng)、河東、河內(nèi)三郡民夫五萬!重修崤函古道!拓寬路面,加固橋梁!沿途增筑堡塢!務求使此道可容四馬并馳,糧車暢通無阻!工部所有匠作,暫停其他,全力督造新式填壕車、重型攻城槌、及…防護火器轟擊之覆鐵盾車!三月之內(nèi),朕要看到一條直通潼關城下的鋼鐵通途!”
“其三,八百里加急洛陽!請陛下速調(diào)兗州、豫州屯田精兵五萬,集結(jié)于洛陽以西谷城大營,加緊操演,待命出擊!”
“其四,”司馬懿的目光轉(zhuǎn)向并州刺史孫禮和新任虎豹騎統(tǒng)領曹訓,“孫刺史,著你即刻持本督手令,北上西河郡!征調(diào)南匈奴左賢王劉豹所部精騎三千,烏桓突騎兩千,許以錢帛厚利,命其集結(jié)于離石要塞待命!曹訓!”
“末將在!”年輕的曹訓出列,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。
“虎豹騎乃國之戰(zhàn)鋒!今番雖受重創(chuàng),然筋骨猶存!著你自各軍精選悍勇忠貞之銳士,重組虎豹騎!人數(shù)不必求多,三千即可!然務必皆百戰(zhàn)悍卒,裝備務求最精!本督要你在三個月內(nèi),練出一支比從前更鋒銳、更迅捷、更無畏的‘新虎豹’!此乃破潼關之尖刀!所需甲胄兵器馬匹,盡取武庫之優(yōu)!可能辦到?”
“末將必不負太尉重托!三月之后,必獻上一支可踏破潼關的虎豹鐵騎!”曹訓單膝跪地,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(fā)顫。
“其五,”司馬懿的目光變得幽深難測,“傳令安西將軍鄧艾!命其自荊州防區(qū),精選通曉山地作戰(zhàn)、慣于長途奔襲之銳卒三千,秘密移駐上洛(商洛)!授其密令:無本督親筆虎符,不得擅動一兵一卒!只做一事——操練!操練山地攀援、潛行匿蹤、襲擾糧道!本督要他在上洛山中,給本督磨出一把能刺入蜀虜漢中腹心的匕首!”
一道道命令,如同冰冷的鐵流,注入魏國龐大的戰(zhàn)爭機器。諸將領命而去,帳內(nèi)只剩下司馬懿一人。他緩緩踱步至帳門,掀開厚重的氈簾。弘農(nóng)的夜空,星月黯淡。他遙望著潼關的方向,那里仿佛有赤色的漢旗在黑暗中獵獵招展。
“諸葛亮…劉禪…”低沉的喃喃在夜風中飄散,“爾等竊據(jù)關中,便以為勝券在握?待崤函通途鑄就,關東鐵騎云集,北疆胡騎南下,漢中匕首出鞘…本督倒要看看,爾等那點家底,能支撐到幾時?郭伯濟之辱,戴陵之仇,潼關將士之血…本督要爾等,連本帶利,用整個關中來償!”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緊,指節(jié)發(fā)出輕微的爆響。
潼關,赤崖要塞。
風從東面的弘農(nóng)郡吹來,帶著魏軍大營隱約的金鼓操練聲,也帶來了更深的寒意。巨大的“漢”字旗下,諸葛亮羽扇綸巾,憑欄遠眺。下方,士兵們正喊著號子,將新運抵的、覆蓋著厚重油布的“百斤雷車”緩緩推入加固拓寬后的炮位。遠處,新修復的渭水道上,運送糧秣的輜重車隊絡繹不絕。
“丞相,隴西捷報及陛下旨意已至?!庇H衛(wèi)長費詩(費祎族弟)呈上密封的錦匣。
諸葛亮拆開,快速覽過劉禪關于隴西戰(zhàn)況的通報、對郭淮的處置、對涼州隴西的安排、以及對火器、屯田的全力支持,尤其是那八輛“百斤雷車”即將運抵的消息。他沉靜如水的眼眸深處,終于泛起一絲波瀾,是欣慰,亦是更深的責任。
“陛下…真乃非常之主。”他低聲自語,隨即目光轉(zhuǎn)向東方,“司馬懿…此刻當在磨牙吮血吧?”他仿佛能穿透重重關山,看到弘農(nóng)大營中那枯瘦身影調(diào)兵遣將的忙碌,看到崤函古道上無數(shù)民夫在皮鞭下拓寬道路的慘狀,看到離石要塞匈奴烏桓騎兵的集結(jié),看到上洛山中鄧艾操練士卒的詭秘身影。
“傳令各營,”諸葛亮的聲音清晰而沉穩(wěn),“加固城防,深挖壕塹,尤其面向崤函古道方向,增筑三角棱堡,廣布鐵蒺藜、陷馬坑!‘雷火弩’陣地前移,覆蓋城前五百步!‘百斤雷車’抵關后,秘密安置于棱堡之后預設炮位,非本相令,不得暴露!”
“命王平將軍,加派斥候,深入弘農(nóng)、河東,不惜代價,探明魏軍民夫征發(fā)數(shù)目、糧草囤積地點、及…是否有新式攻城器械打造之跡象!”
“再傳書漢中吳懿:上洛方向,增派斥候!嚴密監(jiān)視任何異常兵馬調(diào)動!漢中諸隘口、糧道,皆需設雙崗雙哨!告之陳式,其部所守之儻駱道、子午谷,乃重中之重,萬不可懈怠!”
一道道指令迅速傳達下去。潼關這座飽經(jīng)戰(zhàn)火的雄關,如同一個巨大的戰(zhàn)爭堡壘,在諸葛亮的調(diào)度下,再次繃緊了每一根神經(jīng),積蓄著迎接更大風暴的力量。
數(shù)日后,錦官城。
沉重的木輪碾壓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,發(fā)出轆轆的悶響。一隊盔甲鮮明、殺氣騰騰的御林軍押解著一輛特制的鐵籠囚車,緩緩駛向天牢方向。囚車內(nèi),郭淮須發(fā)散亂,囚衣污穢,手腕處包裹著厚厚的麻布(被張翼踩斷),額角結(jié)痂的傷口在散亂花白的頭發(fā)下若隱若現(xiàn)。他閉著眼,背脊卻依舊挺得筆直,仿佛那囚籠不是恥辱的象征,而是另一個戰(zhàn)場。
街道兩旁,早已被聞訊而來的錦官城百姓圍得水泄不通。憤怒的咒罵、鄙夷的唾棄、幸災樂禍的哄笑如同潮水般涌向囚車。
“狗賊郭淮!還我兒命來!”一個白發(fā)老嫗凄厲哭喊著,將手中的爛菜葉狠狠砸向囚籠。
“風陵渡的血債,今日先收點利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