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梧握著狼毫的指尖微顫,墨跡在"諸行無常"的"無"字上暈開,像滴化不開的血。
她垂眸盯著那團黑漬,耳尖卻敏銳捕捉到殿外青磚被龍靴碾過的輕響——是龍紋皂靴特有的沉滯,帶著金鑲玉的足鐐聲。
"才人。"孫尚儀的公鴨嗓在殿外響起,"陛下駕臨。"
墨跡終于洇透了經(jīng)卷。
沈青梧將筆擱進(jìn)筆山,指節(jié)在檀木案上壓出青白,卻仍未抬頭。
直到那道陰影籠罩下來,龍涎香混著冷鐵味直鉆鼻腔,她才低低開口:"陛下駕臨,奴婢未能遠(yuǎn)迎,罪該萬死。"
殿內(nèi)溫度驟降。
蕭玄策立在她左側(cè)三步外,玄色龍袍垂地如淵,腰間玄鐵劍的冷光掃過她發(fā)頂。
他盯著她低垂的脖頸,那里跳動的脈搏比經(jīng)卷上的墨跡更清晰:"你昨夜說的每一句,都與密檔吻合。
連佛龕之后的暗格,朕都未記清。"
沈青梧抬眸。
燭火在她眼底晃了晃,映出帝王眉骨投下的陰影。
她聲音輕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:"奴婢不敢居功。
是先帝英靈不滅,借奴婢之口,誅奸佞,正綱紀(jì)。"
蕭玄策的瞳孔縮了縮。
他見過太多宮妃在他面前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可這雙眼睛里沒有敬畏,沒有諂媚,甚至沒有恐懼——像口深不見底的井,倒映著他龍袍上的十二章紋,卻照不進(jìn)半分真心。
他指尖撫上劍柄,玄鐵冰涼刺骨:"你不怕鬼?"
"怕。"沈青梧突然笑了,眼尾微挑,"但奴婢怕的,是活人裝鬼。
鬼要命,人要權(quán),后者更毒。"
殿外的風(fēng)撞在窗紙上。
墨蘭捧著茶盤的手一抖,青瓷盞磕在案角,濺出的茶水滴在沈青梧手背,她卻像沒知覺似的,盯著蕭玄策腰間的玄鐵劍:"陛下可知寧嬪為何瘋?
她跪在佛龕前哭著說先帝騙我,可先帝早成白骨,騙她的是她自己——她以為藏起偽詔就能握權(quán),卻不知這宮里的鬼,比活人記性好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