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青梧沒動。
她望著遠(yuǎn)處奔來的火把,望著為首那道玄色龍紋暗紋的身影——蕭景珩來了。
太子的蟒袍被夜風(fēng)吹得獵獵作響,腰間的鎮(zhèn)邪玉裂得更厲害了,裂紋從頂端直貫底部,像道猙獰的疤。
他盯著坑里的百鬼,盯著老太監(jiān)翻白的眼,突然抽出腰間佩劍:“妖言惑眾!給朕砍了這些臟東西!”
劍鋒劈向秦十七的剎那,冥棺突然震了震。
那是口由殘劍拼成的棺,每片劍刃都凝著暗紅血銹。
棺蓋“咔”地裂開條縫,一道血光沖天而起——是沈側(cè)妃的臉。
她遍體鱗傷,卻仍在笑,唇形無聲地動著:“兒……活下去。”
蕭景珩的劍“當(dāng)啷”落地。
他踉蹌后退兩步,指尖死死摳住腰間玉佩,指節(jié)發(fā)白: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“太子殿下?!眹?yán)維的聲音從人群里傳來。
內(nèi)閣學(xué)士跪行至蕭景珩腳邊,懷里的殘卷被月光照得清晰,“這是老臣藏了十年的赦書殘頁。您父皇……至死不知東宮有遺孤?!?/p>
沈青梧站在鬼陣中央,左眼符紋如赤焰灼燒。
她望著蕭景珩慘白的臉,望著嚴(yán)維顫抖的手,望著滿地殘卷上的朱筆御批,終于開口:“今日百鬼抬棺,不為復(fù)仇,只為正名!沈氏一門,非亂臣,非賊子,是被構(gòu)陷的忠良!她們的債,我來討;她們的名字,我要天下聽見!”
她抬手一揮。
百名亡魂齊齊叩首,殘卷如雪白蝶紛飛,斷劍插地成陣。
陰風(fēng)卷著紙頁直撲皇宮,像支支利箭,要把十年前的血債,捅進(jìn)金鑾殿的龍案。
御書房的窗“砰”地被撞開。
蕭玄策正批著奏折,半盞茶的功夫,案頭已堆了七張殘卷。
他的指尖撫過最后一張上的先帝筆跡,墨色未干似還帶著血:“東宮無……”
“陛下?!被舫恋穆曇魪纳砗箜懫?,“廢太子墓地出了異狀,百鬼抬棺,有人喊出了舊案真相?!?/p>
蕭玄策沒說話。
他望著窗外翻涌的陰云,望著案頭飄來的殘卷,突然提起朱筆,在折子上重重批下:“舊案重審,卷宗全開,涉事者——皆下獄候查?!?/p>
“太子恐難服眾?!被舫恋吐暤?。
“若百鬼都能列證,朕若不查,才是失道?!笔捫邔⒅旃P一擲,筆桿在案上滾了兩滾,“去傳嚴(yán)維,明日朝會,朕要聽他說個明白?!?/p>
而冷宮最深處的破屋里,孟嬤嬤摸著懷里的金釵,老淚縱橫。
那支金釵與沈青梧昨夜熔的那半支嚴(yán)絲合縫,她對著月光輕輕摩挲,仿佛在摸一個嬰兒的臉:“小姐,您終于……回來了?!?/p>
晨鐘響徹宮墻時,嚴(yán)維抱著個檀木匣子跪在御書房外。
匣子里的黃絹上,躺著一卷完整的赦書——先帝親筆,墨跡未褪:“東宮無罪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