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玄策盯著圖紙上的朱砂點,忽然想起登基那日,龍袍下的龍紋燙得他心口發(fā)疼。
原來所謂“天授龍脈”,是用童男童女的尸骨墊出來的?
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,指節(jié)泛著青白,“朕的龍氣……”他聲音發(fā)澀,“是不是也染了血?”
馬公公跪在地上,頭幾乎貼到地磚:“老奴不敢說……”
當(dāng)夜,蕭玄策獨自去了西苑。
霍沉想跟,被他揮退在十步外。
他坐在井邊的青石板上,露水浸透了繡金的褲腳。
三更時分,井口的紅霧突然凝出人形,是個穿素裙的女子,面容模糊,聲音卻清晰:“陛下……我們等了三百年……”
蕭玄策沒躲,反而伸出手,指尖觸到那團霧:“你們……也是大胤子民?”話音未落,霧影“唰”地散了,井底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,像風(fēng)吹過枯荷。
黎明前的露水最重。
蕭玄策起身時,袍角沾了大片水痕,像淚。
他沒封井,也沒去清梧閣,只對霍沉說:“今后清梧閣出入,無需通報?!被舫翍?yīng)下,目光掃過皇帝微白的鬢角,突然覺得這天下最尊貴的人,此刻倒像個被抽了脊梁的紙人。
欽天監(jiān)的高臺上,陸知微裹著道袍,仰頭望著星幕。
紫微星忽明忽暗,像將熄的燈。
他冷笑一聲,撕下最后一片星圖,紙頁被夜風(fēng)吹得亂飛。
“你們都想當(dāng)神……”他對著星空低語,“可神,早死了?!?/p>
沈青梧收到密報時,正是月上柳梢頭。
小鳶捧著茶盞,壓低聲音:“阿姐,有人看見陸少監(jiān)夜夜往欽天監(jiān)地庫跑,手里還抱著些青銅器物,像是在布什么陣……”
沈青梧捏著茶盞的手緊了緊,冰寒從指尖蔓延到心口。
她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,忽然笑了——這局,才剛開呢。
清梧閣的燭火被夜風(fēng)吹得搖晃,沈青梧捏著茶盞的指尖泛白,冰寒從骨縫里滲出來——她早該想到,陸知微盯著九釘圖絕非偶然。
小鳶的聲音還在耳邊:“阿姐,奴婢昨日瞧見他抱著個青銅匣,匣蓋上刻的紋路和您那卷九釘圖上的……”
“是破陣釘?!鄙蚯辔嗤蝗婚_口,茶盞“咔”地裂了道細(xì)紋。
她望著小鳶發(fā)顫的眼尾,想起阿阮死時也是這樣的眼神——那姑娘被人推下井前,還攥著半塊沒送出的桂花糕。
“他要毀釘放脈?!?/p>
小鳶的手一抖,茶盞“當(dāng)啷”掉在案上,濺濕了半幅繡帕:“可……可那九釘鎮(zhèn)著怨氣,若毀了……”
“百鬼夜行,王朝傾覆。”沈青梧替她說完,指腹摩挲著腕間褪色的趕尸鈴。
前世她在亂葬崗見過這樣的場景:棺槨崩裂,冤魂啃食活人,最后連地府的引魂燈都照不亮黃泉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