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紗的身形微滯,黑紗下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:"是。"
雪不知何時落了。
沈青梧獨坐案前,右眼映著窗紙上的雪影——竟有七道模糊人形穿墻而過,每個眉心都裂著深淺不一的縫。
她輕撫契約卷軸,上面新添的名字正在滲血:林婉柔、江氏、素紗。。。。。。還有那個最醒目的"蕭玄策"。
"原來這宮里,人人都是影子。"她低聲呢喃,一只青蚨蟲撲棱著落在案頭,翅上墨跡未干:"乾清宮夜膳三換,陛下食不知味——心虛之兆。"
沈青梧提筆在紙箋上寫下新令:"明日晨省,備三百面青銅鏡。"墨跡落盡時,窗外雪光突然大盛,她抬眼望去,只見檐角立著個無面巡使,黑紗被風(fēng)雪掀起一角,露出下面。。。。。。沒有臉的輪廓。
雪仍未停。
昭陽殿的銅鶴燈在風(fēng)雪中搖晃,映得殿內(nèi)影影綽綽。
各宮妃嬪踩著新積的薄雪魚貫而入,鬢邊珠翠上還沾著未化的雪粒。
江美人縮在最后一排,眼神卻直勾勾盯著首座的位置——那里,林婉柔正對著鎏金銅鏡理鬢,鏡中倒影的眉心,裂痕深得幾乎要裂開。
沈青梧站在殿門陰影里,望著那面銅鏡,右手輕輕按在腰間契約卷軸上。
她知道,等會子——
"?。?
一聲尖叫突然刺破晨省的靜謐。
江美人瘋了似的沖向前方,指甲幾乎要摳進林婉柔后頸:"你是假的!
鏡子里的才是真的!"
風(fēng)雪卷著碎雪灌進殿門,吹得三百面青銅鏡同時晃動。
風(fēng)雪卷著碎雪灌進殿門時,沈青梧正垂眸盯著自己腰間的契約卷軸。
卷軸邊緣滲著極淡的血線,那是林婉柔的名字在發(fā)燙——她早該想到,能操控嵇無音殘魂的,必是與控魂印同氣連枝的活人。
"?。?
江美人的尖叫像根冰錐扎進殿內(nèi)。
沈青梧抬眼時,正見那穿湖藍宮裝的女子發(fā)簪散亂,指甲幾乎要摳進鎏金銅鏡的鏡面,指腹?jié)B著血珠,在鏡面上洇出幾星暗紅:"別照!
照了你就不是你了!"她脖頸青筋暴起,聲音破了音,"我明明記得。。。。。。我是替她喝下毒藥的那個!"
殿內(nèi)瞬間亂作一團。
有位低階美人被推得踉蹌,撞翻了案上的脂粉盒,珍珠粉簌簌落了滿地;幾個位分高的妃嬪攥著帕子后退,錦裙在青磚上拖出褶皺;連主持晨省的女官都僵在原地,手里的銅漏差點掉下來。
沈青梧卻半步未動。
她望著江美人眉心那道幾乎要蔓延至額角的裂痕,右眼的"見心之影"微微發(fā)燙——那裂痕里翻涌著殘魂的記憶碎片:藥碗的苦香、林婉柔遞來的帕子、還有一句被風(fēng)雪卷散的"姐姐替我嘗嘗這茶?"
"江姐姐受邪祟所擾,該送太醫(yī)署靜養(yǎng)。"林婉柔的聲音像浸了溫水的玉,可沈青梧分明看見她耳后的薄紅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