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音未落,血帛突然自燃。
黑灰騰空而起,在空中聚成三百道虛影:綠裙的小宮女摸著腕上紅繩,穿藍(lán)襖的嬤嬤攥著半塊藥引,最前面那個梳雙螺髻的,正是三年前被他賜了鶴頂紅的掌燈女官,她懷里還抱著個襁褓,襁褓里露出半截小骸骨。
所有虛影同時轉(zhuǎn)身,指尖直指乾清宮方向。
"陛下到——"
通報(bào)聲驚得眾妃嬪撲通跪下。
蕭玄策踩著雪走進(jìn)來,龍袍沒系玉帶,外袍松松垮垮搭在肩上,眉心裂痕像條暗紅的蜈蚣。
他掃過血帛上的名字,喉結(jié)動了動:"朕知道她們是誰。"
他走上高壇,抬手摘下素冠,放在沈青梧面前的案上。
冠上東珠滾落,"叮咚"撞在冰鎧上。"朕不辯,也不赦。"他望著那些亡魂虛影,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,"你們要的公道——朕,聽著。"
雪下得更急了。
沈青梧望著他發(fā)頂露出的白發(fā),右眼角的紅痣突然發(fā)燙——那是契約卷軸在提醒她,帝王的罪孽開始松動了。
當(dāng)夜,清梧閣。
小鳶掀開門簾,懷里抱著個雕花木匣:"娘娘,乾清宮送來的。"她掀開匣蓋,里面是半塊碎鏡,鏡面映著沈青梧的臉,"暗衛(wèi)說,陛下燒了所有龍涎丹,太醫(yī)院已經(jīng)改了方子,用草藥替了人血。"
沈青梧摸出契約卷軸,金漆大字正在緩緩變動。
最后一行墨跡未干:"帝王之罪——開審。"她指尖撫過卷軸,冰鎧順著手臂爬上手背,"債不是還了,是。。。。。。開始了。"
乾清宮暖閣里,蕭玄策握著半塊碎鏡。
鏡中倒影里,沈青梧右眼角的紅痣像團(tuán)跳動的火,左半身的冰鎧閃著冷光。
他將碎鏡貼在心口,那里還留著昨夜夢境里,被亡魂抓出的灼痛。"沈青梧。。。。。。"他對著虛空呢喃,"你燒了我的夢,可也——讓我醒了。"
窗外雪停了,檐角冰棱滴著水。
宮墻下,幾個小太監(jiān)湊在一處嘀咕:"聽說今日昭陽殿的銅鏡,半夜又顯血字了。。。。。。"
"噓!"年長的太監(jiān)趕緊捂他嘴,"沒看見乾清宮的燈籠整夜沒滅?
這宮里頭啊。。。。。。"他望著清梧閣方向的燈火,壓低聲音,"要變天了。"
宮道轉(zhuǎn)角處的積雪被掃成了堆,幾個灑掃太監(jiān)縮著脖子往偏殿跑,鞋底在青石板上擦出刺啦聲。
沈青梧立在清梧閣廊下,指尖搭在冰涼的朱漆柱上,寒淵之力順著木紋滲進(jìn)地底——三日前那場冥途公審震碎了宮墻下的怨氣封印,此刻地脈里浮著若有若無的腥氣,像根細(xì)針戳著她后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