案頭擺著沈青梧昨夜送來的《崔氏三罪》殘頁,墨跡未干,最后一句"以血飼燈,斷龍脈,絕人倫"被他用朱筆圈了又圈。
"陛下,血引癥雖斷,可龍?bào)w。。。。。。"裴仲言跪在階下,聲音發(fā)顫。
他方才診脈時,分明摸到皇帝的脈搏像風(fēng)中殘燭,"需得靜養(yǎng)三日,否則。。。。。。"
"否則如何?"蕭玄策扯了扯嘴角,血沫順著下巴滴在龍袍上。
他望著窗外清梧閣的方向,那里的燈火還亮著,"她若死了,朕也活不過七日。"
裴仲言猛地抬頭。
他跟著皇帝二十年,頭回在那張冷硬的臉上看見脆弱——像塊冰裂了條縫,露出底下的熱。
"傳朕口諭。"蕭玄策抓起朱筆,在殘頁上重重寫下"查,辦,殺"三個大字,墨跡透紙,在案幾上洇出個血窟窿,"自今日起,清梧閣出入,禁軍不得阻攔;沈昭媛所言,視同圣裁。"
"陛下!"裴仲言急得額頭冒汗,"這不合祖制。。。。。。"
"祖制?"蕭玄策將朱筆一擲,筆桿"叮"地撞在龍紋柱上,"她的判詞,比朕的圣旨還重。"他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,喉間又涌上腥甜,卻笑得更肆意了,"朕倒要看看,這天下,是皇權(quán)大,還是幽冥公道大。"
清梧閣的窗紙泛白時,沈青梧寫完了最后一個名字。
素帛"唰"地化作灰燼,飄到窗前又凝成團(tuán),像朵血色的云,輕輕撞了撞她的手背。
她右眼的灰白瞳仁徹底暗了下去,可左眼的陰瞳里,一道金色符紋正緩緩浮現(xiàn)——和她前世在輪回殿前見過的判官印,分毫不差。
"契約未終,債未清。。。。。。"她扶著窗欞輕笑,聲音輕得像片羽毛,"我還不能死。"
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紙落進(jìn)來,照在她蒼白的臉上。
宮道盡頭那盞本該熄滅的守夜燈突然跳了跳,燈芯爆出個燈花,暖黃的光映著地上未干的血字,像有人在黑暗里,重新點(diǎn)燃了火。
墨蘭捧著參湯推開門時,正看見自家主子倚在窗前,半邊臉浸在晨光里,半邊隱在陰影中。
她手里還攥著半塊帶血的素帛灰燼,嘴角沾著血漬,卻在笑。
"主子?"墨蘭慌忙跑過去,卻見沈青梧的睫毛顫了顫,整個人軟軟栽進(jìn)她懷里。
她的氣息輕得像游絲,可墨蘭分明聽見,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,她低低說了句:
"該算的賬,才剛開始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