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73章 碎鏡前夜，她聽見三百個自己在哭（第2頁）

陰惻惻的聲音從背后響起。

沈青梧轉(zhuǎn)身，正撞進(jìn)一雙充血的眼——秦姑姑的臉像被熱水燙過的蠟，五官正緩緩融化，“那是……那是我們活過的證據(jù)！柳姑姑教我們做影子，可她自己……連影子都沒留下！”

她踉蹌著沖向那面裂鏡，沈青梧想攔，卻見秦姑姑的額頭撞上鏡面的剎那，整個人像被抽干了顏色。

她的臉漸漸變得空白，沒有眼睛，沒有鼻子，最后連嘴都消失了，只余下一具穿著尚衣局宮裝的空殼，“咚”地栽倒在地。

沈青梧蹲下身，指尖掠過秦姑姑的眉心——那里有個淺淺的凹痕，像被什么東西強(qiáng)行揭去了印記。

鏡陣深處突然傳來“咔”的輕響，她抬頭時，三百面鏡子的黑布無風(fēng)自動，露出底下蒙塵的鏡面，每面都映出同一張無臉的女人。

“青梧！”

清梧閣的門被撞開時，謝昭的鬼火裹著寒氣撲進(jìn)來。

沈青梧擦了擦嘴角的血，看見謝昭眼窩里的鬼火在發(fā)抖：“乾清宮東偏殿的銅鏡，鎖了江美人的魂。她被困三日才回來，現(xiàn)在見了鏡子就抓臉，說鏡里有個女人要替她……”

“替她活。”沈青梧接過小鳶遞來的《陰巡錄》，新添的條目墨跡未干，“千面陣啟，祭品將定?！彼巴怙h起的雪，三百面銅鏡的影子在雪幕里晃動，“鏡靈要選新的核心，用活人的魂當(dāng)引子?！?/p>

子時三刻，清梧閣的燭火突然全滅。

沈青梧摸出契約卷軸，咬破指尖畫破妄符，血珠滴在符紙上，暈開個扭曲的“破”字。

她閉眼前最后一眼，看見窗臺上落了片銅屑——是阿銅熔鑄小鏡時才會有的細(xì)屑。

“若我也是影子……”她對著虛空低語，“便讓影子砸了這鏡子?！?/p>

話音未落，窗外傳來“嘩啦啦”的響動。

小鳶掀開窗簾，倒吸一口冷氣——庭院里數(shù)十面廢棄銅鏡正在轉(zhuǎn)動，鏡面全部對準(zhǔn)清梧閣。

最深處那面古鏡上，緩緩浮現(xiàn)一行血字，筆鋒蒼勁，與她前世當(dāng)趕尸人學(xué)徒時，師父教她畫符的筆跡，分毫不差：

“姐姐，你終于來了。”

雪越下越大，將雪字漸漸覆蓋。

沈青梧摸著那行字的痕跡，忽然聽見窗外傳來銅器熔鑄的輕響，像極了阿銅在宮外破廟時，邊熔銅邊念叨的聲音。

她推開窗，冷風(fēng)卷著銅屑撲進(jìn)來，落在她掌心，凝成枚拇指大的小鏡，鏡面映出的，是張與她七分相似的臉。

沈青梧指尖的小鏡涼得刺骨，鏡面里那張與她七分相似的臉正隨著銅屑流動而扭曲。

她盯著鏡中模糊的輪廓，忽然想起三日前尚衣局老太監(jiān)說過的話——前朝鏡匠阿銅的母親，正是先帝最寵愛的柳婕妤。

"小主？"蕓娘的聲音帶著顫意，她舉著燭臺的手在抖，燭火將兩人影子投在窗紙上，"這。。。這鏡子。。。"

"備車。"沈青梧將小鏡收進(jìn)袖中，指腹壓過袖中陰巡令信的紋路，"去城南破廟。"

破廟的門軸在冬夜里發(fā)出刺耳的吱呀聲時，阿銅正蹲在炭爐前。

他面前的銅盆里熔著半凝固的銅水，左手捏著半塊刻刀，右手握著塊未成型的小鏡坯子，嘴里念叨的聲音混著炭火燒裂的噼啪聲："鏡不照人，照魂；不顯容，顯妄。"

"阿銅。"沈青梧的聲音驚得他手一抖，刻刀"當(dāng)啷"掉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