燈焰突然暴漲三尺,照出段模糊的記憶——十六歲的小徒弟顫抖著松開宮女的鎖鏈,被人用烙鐵戳瞎雙眼時,他喊的不是疼,是"我怕黑啊"。
"你不是不配,是不敢。"沈青梧抽出霜刃,刀尖抵在自己心口。
冰裂紋在皮膚下蜿蜒如活物,她能聽見冥途在識海轟鳴,"你怕黑,所以任他們把你變成煉油的鬼;你恨他們,卻不敢用自己的命去燒一盞燈。"
血珠順著刀刃滑落,滴在燈芯上。
不是普通的血,是混著"赦"字判文的判官血。
"我才是那個點燈人。"她聲音比燈焰還亮,"但我不為誰燃——我為自己亮。"
天地間"轟"地炸響。
青白燈焰剎那間化作赤金,直沖九霄。
宮中所有被燈油困了十年、二十年的殘念突然蘇醒,百道虛影從各個角落飄來,繞著她盤旋如蝶。
沈青梧仰起頭,冥圖在她腳下展開,像把漆黑的傘蓋,將整座后宮籠進陰司的月光里。
影七是在景陽宮屋頂看見這一幕的。
他懷里還抱著未喝完的酒壇,酒液順著指縫往下淌,打濕了前襟。
月光里那道赤金光柱下,女子衣袂翻飛,發(fā)間銀飾碎成星子,竟比他見過的所有御駕親征的將軍都要威風。
他單膝跪地,喉結動了動:"判官。。。開道。"
燈焰漸熄時,只剩一縷青煙盤旋在沈青梧指尖。
她將煙收進袖中,低頭看向燈身——那些扭曲的人臉不知何時全褪了,只余下八個新刻的字:"燈由我點,命由我斷。"
乾清宮的窗紙被夜風吹得"嘩啦"響。
蕭玄策放下星圖,指節(jié)叩了叩案上青燈。
婕妤宮方位的青光正與天樞星遙相呼應,像顆新升的將星。
"傳旨。"他聲音里帶著點他自己都沒察覺的低笑,"即日起,婕妤所行之夜,宮燈自明。"
三日后深夜,沈青梧又站在了御道上。
那盞青銅燈早沒了蹤影,只剩塊青石板泛著淡青的光,像被誰用指尖輕輕按過。
她正欲抬腳踏上去,身后突然傳來細碎的響動——是塊碎瓷片,和七日前小太監(jiān)摔碎的那盞茶盞,紋路一模一樣。
她彎腰撿起瓷片,月光落進裂紋里,映出點極淡的血痕。
沈青梧捏著那片碎瓷的指尖忽有寒意在血脈里竄動。
是冥途在顫。
她垂眸看自己腕間,原本退至肘部的黑紋正以極慢的速度往手背攀爬,像條貪食的蛇。
這是能力反噬的征兆——三日前那盞赤金燈焰沖霄時,她幾乎耗盡了半副陽壽,原以為燈契已斷,可此刻冥途的震顫比燈油未滅時更清晰。
"青主。"
素紗的聲音從身后傳來,帶著巡使特有的清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