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知這些看似無用的手段,日積月累之下,不會釀成大患?”
他頓了頓,語氣斬釘截鐵。
“水滴石穿,繩鋸木斷,我豈能坐視這些隱患層層累積,待我他日執(zhí)掌北涼之時,腳下卻已是千瘡百孔的根基?唯有趁早,將這些暗中滋生的藤蔓一一斬斷,連根拔起,我姜塵的位子,要坐,就得坐得四平八穩(wěn),容不得半點隱患?!?/p>
祁連雪聞言,腳步微頓,側首看向姜塵,目光灼灼,終是將那個深藏心底的問題問了出來。
“既然如此,世子與王爺,為何不更進一步,去爭一爭那天下至尊的位子?”
她聲音壓低,卻帶著金石之音。
“以王爺?shù)暮蘸哲娡c北境鐵騎的忠心,這并非難事,北境將士,必誓死相隨,扶王爺?shù)桥R九五!”
姜塵聞言,卻只是緩緩搖頭,嘴角噙著一絲看透世情的淡然笑意。
“在其位,謀其政,我與父親,與如今龍椅上那位終日只知與臣子勾心斗角,錙銖必較的皇帝,終究是不同的?!?/p>
他目光掃過邊城為生計奔波的人群,語氣平和卻自有丘壑。
“要么不做,要做,自然要做到最好,可那至尊之位,想坐穩(wěn),坐好,何其之累?真到了那一天,恐怕我便再無此刻的閑情逸致,能在這市井之中,感受這煙火人間了?!?/p>
祁連雪仍有不解。
“可北境諸城,在你的方法治下井然有序,百姓安居,足見世子之能。”
“此一時,彼一時?!?/p>
姜塵耐心解釋。
“首先,北境官員,雖領著朝廷的俸祿,卻是在我父親眼皮底下當差,自然令行禁止,管理起來如臂使指。可這天下……太大了?!?/p>
他抬手,仿佛在眼前劃過一個無形的疆域。
“其次,朝中那些老狐貍,哪個不是歷經(jīng)風雨?盤根錯節(jié)的世家,微妙難言的君臣,九州四海風土人情的差異……治理這龐大國度,豈是北境那套相對單一的方略所能涵蓋?這其中千頭萬緒,盡是勞心費神的糟心事。”
祁連雪若有所思,忽而話鋒一轉,帶著一絲好奇。
“那……若是那位蘭玉公主殿下,真的當了皇帝,又會是什么樣的?”
姜塵聞言,眼中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采,他笑了笑開口。
“誰知道呢?”
姜塵撩袍坐在路邊茶攤的長凳上。
端起粗陶碗飲了一口微澀的茶湯,目光掠過街上往來的人流,淡然道。
“不過,就我觀察,蕭蘭玉此人,比她那位父皇,倒是更明白何為天下,何為責任?!?/p>
祁連雪在他對面坐下,眉頭微鎖,思索片刻后壓低聲音問道。
“皇帝不是早已立了太子么?為何我們在京城時,分明感到幾位皇子仍在暗中較勁?雖未擺上臺面,但那股劍拔弩張之勢,幾乎已是公開的秘密,朝中大臣,似乎也紛紛擇主而棲?!?/p>
“所以說啊?!?/p>
姜塵放下茶碗,嘴角泛起一絲冷嘲。
“那位皇帝,終究脫不開小家子氣的格局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