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棋魂蘇小蕊1（第2頁）

老巷深處的“黑白問道”棋館，門楣上的匾額被歲月浸得發(fā)暗，“黑白問道”四個字卻仍透著墨香——是俞曉旸寫的，筆鋒沉實，像院里那棵老槐樹的根，往青磚縫里扎。

這天午后，日頭斜斜掛在樹梢，把槐樹葉的影子篩在棋館院中的棋桌上，碎得像撒了把銀粉。10歲的蘇小蕊背著洗得發(fā)白的帆布包站在巷口，帆布包帶子上還別著顆磨圓的玻璃彈珠，是她剛從傳送點旁的老墻根撿的。她往里望時，正看見個高瘦的男孩拎著舊棋盤往里鉆，棋盤邊角磨得發(fā)亮，木頭紋路里嵌著點灰，是11歲的時光，額角汗津津的，嘴里還在跟空氣拌嘴：“褚嬴你別推！再撞著人我跟你急！”

“小光！就是這兒！你爺爺說的‘黑白問道’！快進去！找人下棋！”褚嬴的聲音飄在時光耳邊，他沒留神撞了下身后的人，回頭見是個比自己矮半頭的女孩，趕緊往后退了步:“對不住對不??！”

卻見女孩蹲下身，指尖輕輕碰了碰他腳邊滾出來的顆白棋子——是從棋盤縫里掉的，釉色都褪了。

“你的棋子掉了?！碧K小蕊把棋子撿起來遞給他，手指細瘦，指甲剪得短短的，指尖沾了點灰。她聲音脆生生的，像剛剝殼的嫩菱角。

時光臉一紅，抓過棋子塞回棋盤縫：“謝了。你也是來下棋的？”

“來看看?！碧K小蕊直起身，往院里瞥。院里飄著檀香味，廊下竹椅上擺著個青瓷茶盞，茶漬在杯底洇成朵淡花，她眼睛亮了亮——比地府那堆數(shù)據(jù)流順眼多了。

她其實是被絕藝催的——【檢測到目標區(qū)域：黑白問道棋館，高價值棋力集中地，建議立即進入收集數(shù)據(jù)】，可總不能說自己是來“刷數(shù)據(jù)”的。

兩人剛挪到門口，廊下就傳來個清嫩的聲音，帶著點小大人的嚴肅：“誰??？”

是俞亮。9歲的男孩穿件淺藍小褂，領(lǐng)口扣子扣得嚴嚴實實，頭發(fā)梳得整整齊齊，碎發(fā)都別在耳后。他手里捏著顆黑子，指腹蹭著棋子冰涼的釉面，站在廊下的陰影里，眼睛先落在時光那舊棋盤上，眉頭輕輕皺了下——那棋盤看著就不講究，跟他屋里那些榧木棋盤差遠了。

“我叫時光，來跟你下棋！”時光被身后褚嬴推了把，往前趔趄著把棋盤放石桌上，桌面被撞得“咚”一聲，驚飛了槐樹上兩只麻雀。

俞亮沒理他，目光轉(zhuǎn)過來，落在蘇小蕊身上。她正仰頭看老槐樹，陽光落在她鼻尖上，絨毛都看得清，帆布包往下滑了滑，露出里面半塊沒吃完的桂花糕?！澳隳?？”他問，聲音比時光穩(wěn)當，卻也帶著點孩子氣的警惕。

“蘇小蕊?！彼寻咸崃颂?，走到石桌旁，手指輕輕摸了摸棋桌邊緣——上面刻著淺淺的棋盤線，居然有被人指甲反復(fù)劃出來的痕跡，“來蹭棋看。”

俞亮沒說話，轉(zhuǎn)身往屋里搬棋罐。陶制的棋罐沉甸甸的，他抱得胳膊發(fā)緊，走到石桌旁放下，“咚”地磕在桌上，黑子“嘩啦啦”滾到罐口。他從時光的棋盒挑了顆最圓的白子推給時光，下巴微抬：“我讓你兩子。”

“憑啥？”時光急了，手往棋盤上一拍，震得幾顆白子蹦起來。

“你下不過。”俞亮說得坦然，9歲的業(yè)余三段，眼里還沒裝下“輸”字。

蘇小蕊蹲在旁邊搬小馬扎，聽見這話偷偷勾了勾嘴角。【絕藝：檢測到俞亮棋力評估——業(yè)余三段，時光（附體靈體）棋力評估——職業(yè)水準。建議觀戰(zhàn)收集數(shù)據(jù)?！肯到y(tǒng)冷不丁出聲，她趕緊按住耳朵，假裝撓癢。

時光被褚嬴催著坐下，眼睜睜看俞亮在棋盤上擺了兩顆白子，像撒了兩顆碎玉。俞亮執(zhí)黑先行，落子“啪”一聲，落在右上角星位，脆生生的。時光捏著白子，手指抖得像秋風里的葉子，半天落不下去——褚嬴正趴在他耳邊喊：“小光！下三三！鉆他角！”

白子歪歪扭扭落在三三，俞亮愣了下。這步野得很，不像初學者的路數(shù)。但是時光的拿棋子的手法，還有他棋下到棋盤上的動靜，就是個十足的，沒接觸過圍棋的人，他抬眼瞥時光，見時光正低頭摳棋盤縫，好像自己也懵，他心里一陣后悔，這怕不是個沒下過棋隨便下的，不應(yīng)該那么快同意和他下棋的。

蘇小蕊支著下巴看，見俞亮第二手拆邊，指尖在膝蓋上輕輕點——【絕藝：黑棋拆三，標準應(yīng)對。白棋建議小飛掛角，勝率提升3%?！抗唬瑫r光的白子顫巍巍往星位旁一掛，正是褚嬴教的路數(shù)。

一局沒下完，日頭往西挪了挪，槐樹葉的影子爬到棋盤上，晃得人眼暈。俞亮額角沁出細汗，小手捏著黑子在棋盤上空懸了半天——時光的白子看著亂，偏每步都堵在他想走的地方，尤其剛才那步“粘”，明明笨笨的，卻把他兩邊的斷點全補死了。

“輸了？”時光自己都不敢信，撓著頭看俞亮。

俞亮臉漲得通紅，把棋罐往桌上一扣，“嘩啦”一聲，黑子滾出來兩顆，落在石縫里。“不算！你耍賴！”他聲音發(fā)顫，眼圈有點紅——從學棋起，還沒人這么糊里糊涂贏過他。

“我沒耍賴！”時光也急了，拍著桌子站起來。

“別吵。”蘇小蕊突然開口，她撿起草叢里滾出來的黑子，遞還給俞亮，“是你剛才沖斷時貪了兩顆子，該補中間的?！彼讣庠谄灞P上虛點了下，正是俞亮漏算的那步“虎補”，“補了這兒，他斷不開?！?/p>

俞亮順著她指的地方想了想，臉更紅了。那步他算到了，就是想多吃兩顆子……可他還是不服，瞪著時光：“你明天再來！我不讓子了！”

“來就來！”

俞亮轉(zhuǎn)頭，又看向蘇小蕊，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：“你明天也來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