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媚兒翻了個白眼,那表情生動又帶著點孩子氣的直率,毫不客氣地戳破:
“得了吧!表哥!在我面前還裝什么裝?”
她壓低了一點聲音,但語氣依舊帶著驕橫的直白:
“姑母干政!我爹……丞相把持朝政!我又不是不知道!你被他們壓得死死的,能痛快到哪兒去?”
她頓了頓,看著朱允臉上那瞬間凝固的、帶著一絲被戳穿的狼狽但很快又恢復(fù)平靜的苦笑,撇了撇嘴:
“咱倆誰也別說誰!都是籠中鳥!”
她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朱允:
“姑母說是寵我,結(jié)果呢?我不愿意嫁給你,還不是把我塞進(jìn)來了?我爹也是!他們的世界里只有權(quán)利!只有那把龍椅!”
她語氣帶著怨氣:
“我脾氣不好?哼!我要是脾氣好,跟我妹妹一樣?在家被弟弟欺負(fù),被我爹忽視?誰管我死活?”
她看著朱允,眼神帶著一絲洞悉:
“就像你!表哥!你聰明,你有抱負(fù),可你對你母后言聽計從?結(jié)果呢?被她拿捏得死死的?你開心嗎?這皇帝當(dāng)?shù)帽锴槐锴俊?/p>
他替她整理鬢角的手緩緩放下,眼神復(fù)雜地看著眼前這個驕縱任性、卻意外地一針見血戳破他處境的小表妹。他確實沒想到,這個看似沒心沒肺、只知道耍橫的媚兒,竟然能看得如此透徹!這份洞察力,讓他驚訝,也讓他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漣漪。
“媚兒……”他聲音低沉,帶著一絲被觸及痛處的沙啞和少年帝王的深沉,“你……倒是看得明白?!彼麤]有否認(rèn),也沒有辯解,只是平靜地承認(rèn)了這個事實。這份平靜,反而更顯其大智大慧——他清楚自己的處境,也清楚掣肘何在。
“行了行了!別你了!煩死了!”
她猛地站起身,動作幅度很大,差點撞到朱允。她指著地上那頂鳳冠:
“這破玩意兒!我不戴!看著就煩!貴妃?貴妃說得再好聽,也不過是個妾!我文媚兒,文家嫡長女,只給別人當(dāng)正妻!才不稀罕做什么勞什子貴妃!”她直接把“貴妃就是妾”的話甩了出來,毫不避諱。
她又拔下頭上那支固定發(fā)髻的、鑲嵌著碩大東珠的金簪,隨手扔在地上,發(fā)出“叮當(dāng)”一聲脆響!
“還有這個!硌得慌!”
她甩了甩頭,烏黑的長發(fā)披散下來,襯得她那張帶著驕縱和煩躁的臉,有種別樣的生動和……真實。
就在這時,宮女們魚貫而入,小心翼翼地捧著精致的食盒,將一道道熱氣騰騰、香氣撲鼻的御膳擺放在外間的圓桌上。水晶蝦餃、清蒸鱸魚、燕窩羹、蜜汁火方……琳瑯滿目,色香味俱全。
文媚兒聞到香味,眼睛一亮,肚子也適時地咕咕叫了起來。她立刻把剛才的不快拋到腦后,指著桌子,對朱允說:
“喂!表哥!你也陪我吃點吧!一個人吃飯多沒勁!”
她不等朱允回答,自顧自地走到桌邊坐下,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個蝦餃塞進(jìn)嘴里,含糊不清地說:
“再說了,咱倆還得演戲呢!對付你母后和我爹!總得商量商量吧?光我一個人鬧脾氣有什么用?”
朱允看著她這副毫無規(guī)矩、風(fēng)卷殘云的樣子,又聽到她直白地說出“演戲”、“對付母后和你爹”這樣的話,嘴角忍不住抽了抽。他環(huán)顧了一下四周侍立的宮女,眼神微凝,揮了揮手:“都下去吧,這里不用伺候了。”
宮女們?nèi)缑纱笊?,迅速退下,殿?nèi)只剩下他們兩人。
朱允走到桌邊,在文媚兒對面坐下,看著桌上豐盛的菜肴,卻沒什么胃口。他拿起筷子,夾了一小塊魚肉,卻沒有立刻吃,而是看著文媚兒,眼神復(fù)雜:
“演戲?媚兒,你倒是……直白?!彼Z氣帶著一絲無奈和……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松?至少在這個表妹面前,他不用再端著皇帝的架子,可以稍微放松一點。